嚴寒陪床的時候無所事事，坐在一邊削蘋果皮。

　　削完他咬了一口，對上喬雪景的眼睛。

　　“看什么，”嚴寒挑眉，“吃你的稀飯。”

　　喬雪景：……

　　他慢吞吞啃完一個蘋果，才問：“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喬雪景搖頭。

　　嚴寒咬著蘋果，悶聲道：“那你注意情緒不要激動？”

　　那天他得知喬雪景要休學的消息，趕到出租屋時和救護車就差個前后腳的功夫，在門口隔著幾位救護醫(yī)生，看到喬雪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想到那個場景，嚴寒無意識捏著自己的手指骨節(jié)，捏出一圈紅痕。

　　“好。我不會?！?p>　　他下意識跟著聲音看過去。

　　“謝謝?！眴萄┚罢f。

　　嚴寒抿了下唇，轉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

　　喬雪景之前崴腳的那一下傷不輕，拍了核磁，顯示二級韌帶損傷。醫(yī)生叮囑要制動休息加康復訓練。她出院當天就戴著護具，拄上拐去了輔導員辦公室。

　　辦完休學材料出來時，輔導員看她顛簸的背影些不落忍，道：“下樓小心?！?p>　　“謝謝。”喬雪景點了下頭。

　　輔導員說：“別想太多，未來會好起來的?！?p>　　“好?！?p>　　“……有人接你嗎？要不我送你出去？外面在下雨?！?p>　　“不用，”喬雪景看了一眼窗外，“雨很小?！?p>　　輔導員嘆了口氣。

　　喬雪景因為拄拐，沒法去收拾宿舍和實驗室的東西，而且收拾了也拿不走。

　　……說不定已經被丟掉了。

　　她干脆就沒回去，自己一步一步在雨里慢慢往學校外走。

　　驀地，喬雪景停下來，抬頭。

　　頭頂上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片黑色的傘面。

　　雨意隔絕。

　　她很輕的眨了下眼睛。

　　“我跟你半天了?！眹篮疅o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嘟囔著：“怎么總是看不見我。”

　　“抱……”

　　“不用抱歉?！彼驍嗟溃骸拔覡幦∠麓巫兊蔑@眼一點，讓你一眼就看到?！?p>　　喬雪景三天沒回家，房間里還是那天她離開的模樣，地上留著腳印，看起來很亂。

　　嚴寒落后一步進來，將房屋全貌收入眼底。

　　視線掃過主臥，在另外一間緊閉的臥室門上頓了一下。

　　他把傘支在窗外，狀似隨口問：“你男朋友呢？”

　　喬雪景也不知道。

　　她看了一下冰箱，上面沒留字條。

　　“出差。”她說。

　　嚴寒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又出差?！?p>　　喬雪景瘸著左腿行動不便，嚴寒就留下給她熬了一鍋粥，自己則是點了外賣。

　　兩人在餐桌上吃飯。

　　嚴寒要坐時，喬雪景抬眸看過來：“坐這邊?！?p>　　“嗯？這里不能坐嗎？”嚴寒無所謂地挪到喬雪景指定的位置。

　　他點了些不怎么費嘴的東西，打算分成兩份，拿一份給喬雪景。畢竟她現(xiàn)在嘴上的傷還沒好，老吃粥也挺可憐。

　　結果他剛分出來，就聽到喬雪景輕聲道：“那是我男朋友的位置，他有潔癖?！?p>　　嚴寒：……

　　他把分出去的東西又倒回來。

　　有點牙酸的想：可憐什么可憐，我才可憐。

　　吃完飯他順手把碗洗了廚房收拾了，準備下樓丟垃圾。

　　“小……”

　　嚴寒話語驟停，僵硬在原地。

　　喬雪景坐在沙發(fā)上，撐著雙臂，兩片單薄的肩骨像是被束縛了翅膀的蝴蝶，聳起一個怪異的弧度。

　　她垂著頭，隱約有什么晶瑩的東西反著室內燈光，從她臉上劃過。

　　喬雪景在哭。

　　嚴寒記了這個場景很久。

　　哪怕喬雪景很快發(fā)現(xiàn)他站在廚房躊躇不定，抬起頭來時，除了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紅，什么都看不出來。

　　他回宿舍后腦子里都還是那顆一閃而逝的淚珠。

　　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偏過頭，桌上還擺著那個大劍人手辦。

　　手辦是按照嚴寒的臉定制的，做得很精致。

　　……這樣毫不遮掩地來罵他，嚴寒確信對方知道自己接近喬雪景是什么意思。

　　但為什么那個人不出現(xiàn)？

　　不論是喬雪景上次被徐爽針對，還是這次昏倒崴腳被休學。

　　在喬雪景最需要他陪伴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出現(xiàn)，甚至這幾天連醫(yī)院也沒來過一次。

　　失聯(lián)的男友。

　　最奇怪的還是喬雪景。

　　她明明看起來好像很愛她的男朋友，為什么一次電話都沒打過？為什么不依賴對方？

　　嚴寒有些莫名。

　　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腦海里又浮現(xiàn)喬雪景孤身一人坐在沙發(fā)里的場景。

　　“嘖?！?p>　　他煩躁地皺緊眉。

　　*

　　這是宋怡連續(xù)來凈月山居的第三天。

　　她穿著身淺青色長裙，站在廂房最靠近門的位置，像一只婀娜花瓶，覷著窗外的陽光。

　　天氣真好。

　　想飆車。

　　不想罰站。

　　她都站了三天了。

　　宋怡腹誹。

　　這人每次一個短信把自己叫來，也不說話，也不干嘛，就晾著她站著。

　　賀新野不是在爭權嗎，這么閑？

　　公司不想要的話其實可以送給她的。

　　忽然，宋怡眨了一下眼睛。

　　她有一個很荒謬的猜測。

　　“賀總，您該不會是……心疼了？”宋怡笑容僵硬。

　　主位的男人沒有半點反應。

　　深色西服隨意披著，沒系領帶，露出小片漂亮的鎖骨。

　　他姿勢懶散，翹著一雙長腿玩兒手機。

　　宋怡打量了半天，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

　　她嘀嘀咕咕的想，這東西就是個沒人味的瘋狗。

　　瘋狗懂什么心疼？他只懂怎么咬人最疼。

　　同居一年多，就是養(yǎng)條狗都有感情，這人倒好，說搞就搞。

　　……就是可憐那小姑娘，好好兒的，偏招惹上了他。

　　過了好幾秒，男人抬起頭。

　　不帶情感的視線掃過，像是能生扒下一層臉皮。

　　宋怡頭皮一麻，垂下頭，不亂想了。

　　男人手指微動，觸碰到剛剛退出的郵件。

　　十多張照片再次跳出來。

　　主角只有兩個人，喬雪景和嚴寒。

　　喬雪景送醫(yī)，嚴寒陪車，嚴寒在醫(yī)院給喬雪景買粥削蘋果，嚴寒陪喬雪景辦出院，嚴寒給喬雪景打傘送回家……堂而皇之走進那個出租屋，一直呆到晚上才離開。

　　心疼？

　　沈末將手機丟開。

　　他只是有點惡心。

　　惡心喬雪景用那雙赤誠干凈的眼睛說愛他，一邊又接受另一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在她身邊大獻殷勤。

　　他腳抵著桌腿，嘴角繃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