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群諫
鹿王殿議事廳內,八荒尊老們都躬身屏息,神色凝重。
天光照耀下的議事廳,朱門翠窗顏色分明,偶有婆娑樹影投射其上,仿佛是揣了心思一般,正偷窺著殿內的機要大事。
確是機要大事,否則各司其職的尊老們斷不會趕著曉光,叩開議事大廳的朱門!
玄雀從西南方向的萬卷閣疾步而來,小心地從朱門一側溜了進去。
見議事廳內,頭戴玉珠身披紫袍的八荒尊老們個個都屏息以待,玄雀便知端坐在金光寶座上的鹿天鳴為何眉頭緊蹙了。
“殿下,我鹿王殿乃四地之首,如今靈樹八荒由我鹿王殿守護,若不立即將那半妖打回原形加以封印,恐生變故,有損我東方鹿王殿的威嚴!”挑頭的果然是東荒尊老白枝。
鹿天鳴不語,盯著白枝顱頂晃動的玉珠,若有所思。
那玉珠白壁紫芯,通體透光,佩戴于顱頂,熠熠生輝!若無一千五百丈以上妖氣浸潤,白枝顱頂上的玉珠斷不可能如此華光溢彩!
“殿下,東荒尊老所言極是!”除了北荒的普度尊老和東北荒的長山尊老,其余各荒尊老都相繼附議道。
好一個東荒白枝!果真是盯得緊!不過一個拂曉,他不僅知道了鹿夜鳴化形的事,竟還聯合了諸多尊老對鹿夜鳴的處置達成了如此統一的諫言!
鹿天鳴掃視著躬身作揖的尊老們,將目光鎖定在了普度尊老的身上:“普度尊老有何諫言?”
“殿下,本尊以為,半妖雖已化形,想來其妖行與妖氣都不過幼妖之態,不足為懼!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先王的靈冢,取出七色鞭。”
普度尊老曾是先鹿王的左膀右臂,在守護四地八荒時,多次與其出生入死,如若五百光前先王身死靈滅時,他未有北荒嶙峋骨一行,哪里會連先王“靈歸何處”都無從知曉呢?
“嗯——”鹿天鳴的嘴角露出一分欣喜,“那......”
“本尊以為,非也”白枝仗著與白狼公主表親的關系,在鹿天鳴面前總是端著表舅的架子,時常打斷鹿天鳴的話語,“如今四地八荒相安無事,全仗殿下和各位尊老守護!眼下既無先王靈冢下落,自是沒辦法找到七色鞭,此事還得從長計議。但若放任半妖肆意于八荒之地,必會招來各方怨懟,再現五百多光前的恐慌,后果不堪設想!還請殿下三思!”
“請殿下三思!”一陣齊聲附議!
好一個殿下三思!如若金光寶座上現下是父王,幾千丈妖氣威嚴下,誰敢置喙半句?
鹿天鳴原以為自己七百光的妖行能修煉出千丈的妖氣,是何等天賦異稟的存在,對外應有幾份威嚴,因此慣來自視高貴,而今想來,自以為有的威嚴只不過是外強中干,裝腔作勢罷了!
眼前這些身披紫袍擁有千丈妖氣的八荒尊老,又有幾個把他放在眼里的?
鹿天鳴瞥見板直站在隊伍最末尾的長山尊老,這個諸尊老中妖氣最弱的東北荒尊老,在眾聲附議中,竟閉目神游,打起瞌睡來。
“咳——咳——”鹿天鳴握拳擋嘴,故意咳嗽了幾下,眼角的余紋有微微的收緊。
躲在角落的玄雀立馬上前拉了拉長山尊老的袍袖,用壓得極低的聲音輕喚道:“尊老——”
長山尊老端正偏倒的頭,閉目頷首道:“殿下,本尊既不能自由出入八荒之地,也沒有打開靈樹封印的本領,實在不敢妄議捉拿封印半妖之事?!?p> 東北荒尊老長山,千光妖行,千丈妖氣,雖資質平平,但也踏踏實實,從不聚眾拉攏,也不諂媚討好,向來安分守己,明哲保身。
殿內各尊老開始交頭接耳。
真是一語中的!原來,長山尊老看似明哲保身的做法,實則是要點出其中關鍵。
玄雀捋了捋眉須,抬眼望向金光寶座上的鹿天鳴。
只見他雙拳緊握,平放于兩腿之上,微微抖了抖肩膀后,緊蹙的眉頭便隨之舒展開來。
“敢問哪位尊老能領此重任?”北荒尊老普度于大廳正中,揚聲喊道,顱頂的藍光玉珠隨著顫聲抖動。
若論妖行,鹿天鳴不過七百光,若論妖氣,千丈還是差一點,但靈鹿族獨有的七色角只長在能承繼鹿王之位的鹿天鳴身上,那各尊老誰也別想倚老賣老,以強壓弱。
大廳內,普度長身鶴立,語氣里盡是意味深長的提醒。
議事廳內瞬間鴉雀無聲,只聽得天光下松柏翠竹沙沙作響。
鹿天鳴起身站定,望著朱門外照進來的天光,嘴角有微微地抖動。
六百光前,還是幼妖的他,扶著朱門,看見父王也曾這樣局促地站在金光寶座前,注視著為他在群諫中激辯的普度尊老,那時的他們,是多么看重彼此出生入死的情誼!
五百光前,當神諭碑召示父王已殞時,他才二百光妖行,七色角尚未化形開,面對其他幼妖的嘲笑,氣急敗壞的他也只會躲在東寢殿的溫玉白床上,用素被捂著頭痛哭。
那時,也只有玄雀和普度照顧并開導他,陪他度過了許多艱辛難熬的時光。
就那樣一步一步,從愛哭的小靈鹿長成如今高大威猛自有高貴矜持的模樣,從化形開七色角到如今能自由出入靈樹殿并能打開八荒所有封印,鹿天鳴的內心是多么渴求父王能看到這一切!
如今只有找到父王靈冢,取出七色鞭,神諭碑才會召示新鹿王的誕生,自己才能順利承繼鹿王之位,實現父王的遺愿!想到這些,一股悲涼涌上鹿天鳴的心頭。
“此事三個月后再議!”鹿天鳴掃了掃鑲著金絲的袖袍,面帶肅色地離開了金光寶座。
議事廳內,各尊老顱頂的玉珠自耀光色,大家神色各異,卻再未聽到任何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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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朵
四地八荒:1、四地分別是:東方——鹿王殿(靈鹿族),西方——白宮(白狼族),北方——青丘地(狐族),南方——天穹(飛鷹族); 2、八荒是指四地與靈樹接壤的區域,分別是:東方位——東荒,東南方位——東南荒,東北方位——東北荒、西方位——西荒、西南方位——西南荒、西北方位——西北荒、北方位——北荒、南方位——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