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殿宇內憑空少了一人不會引起誰的關注,可要想從三層往下走,必定要經過二層。
梔禾問:“你有辦法躲過他們?”
“早想好了,”栯夢渺雙手環胸,用下巴點了點窗欞,說道:“這處樓閣的樓梯間有很多轉角,雖然臺階又窄又陡,可卻算不得高,每層大概也就三米,從樓梯間的那些花窗翻出去不難。”
確定好了計劃,栯夢渺立刻開始行動。
窄小的樓梯間內空無一人,樓上樓下又有拐角遮掩,只要她盡量放輕動作,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抱著萬無一失的想法,栯夢渺擼起袖子,一只腳已經踏上了窗檻,正準備俯身鉆過去時,背后一陣沁人的牡丹香裹挾著冷意襲來,激得她瞳孔驟縮,緊接被人攥住了脖頸。
裴蘭因!
你果然沒死......
栯夢渺咬牙,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頸間的那只手無情的將她向后扯去,帶著不容抵抗的力道,把她拽入懷中。
見少女乖乖就范,裴蘭因戲謔地在她耳邊吹了口氣,低沉笑道:“逃啊......怎么不逃了?吾不是讓你逃遠點嘛......現在你可是自投羅網了。”
栯夢渺自知躲不過,吸了口氣,強裝鎮定地反問道:“我為何要逃?倒是儺神大人你......昨夜被巫覡們分食,今日居然沒死?果然不一般。”
“哼,吾乃儺神,一群凡夫俗子豈能威脅得了吾,還是說......”
“你很想吾死?”
青年一字一頓道,語調里聽不出半分喜怒,陰惻惻的目光落在那圈青紫的勒痕上,惡意油然而生。
他說道:“吾喜歡聽話的鳶使,不聽話的只會是這個下場……”
裴蘭因掌心隱隱施力,修長的手指摁在栯夢渺脖頸處的勒痕,看起來就像條發狠的瘋狗,鐵了心要她遭番罪受。
“痛嗎?”裴蘭因明知故問道:“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付出代價的,不過只要你喊出來,吾就放過你,如何?”
栯夢渺冷笑,腦子因為極度缺氧而變得混亂,最終擠出兩個字:“做......夢。”
“真犟,”裴蘭因不悅,脖頸上的力道再重一分。
栯夢渺霎時疼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偏偏連一句悶哼都沒有,她甚至想放手一搏,和裴蘭因打上一架......
但那樣做的后果就是死得很慘。
真正瀕臨死亡時,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黑點,明明遠處天光絢爛,卻照不進逐漸渙散的瞳孔。
然而,彼時還痛苦不堪的少女,此刻忽然露出一抹輕蔑的目光。
她心中的想法震耳發聵。
“裴蘭因,我要達到一個目標,敢拿命去賭,那你呢?你敢賭么......”
“失而復得的白月光,即便是被當成替身,也是個絕佳的保命幌子。”
一人一神,縞素紅衣,誰都不服誰的架勢。
脖頸處的舊傷又添新傷,眼看勒痕一次比一次嚴重,栯夢渺抬手握住了裴蘭因的手腕,有氣無力的模樣像是垂死前的愛撫,輕輕搭住,又重重落下。
就在栯夢渺向后跌去的剎那,脖頸處的禁錮完全松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寬厚結實的懷抱。
她感覺得到裴蘭因現在是慌亂無措的,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一只手從前面穿過,抬起自己的臉,輕柔的像捧了一個易碎的珍寶,一動不敢動。
栯夢渺便閉著眼睛,享受著賭局的喜悅,決定讓他再擔心一會,最好是把自己帶出去。
下一秒,天旋地轉。
裴蘭因直接打橫抱起栯夢渺,離開了望月樓......
一路上她都是閉著眼睛,視覺里一片漆黑,耳邊也聽不見任何動靜,看來不是走的二層,也不是翻窗,難不成是暗道?
裴蘭因炙熱的目光始終盯在栯夢渺臉上,好半晌才轉移了位置。
他看著白皙脖頸處的青紫勒痕,忽然覺得十分礙眼,一種古怪的情緒在胸口翻涌,讓他對自己的手莫名生氣,更恨懷中的少女不懂為人處世的道理!
將她安安穩穩送上榻后,裴蘭因陰沉地臉色終于有些緩和。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計謀,他笑得十分詭譎,骨節分明的手指對著栯夢渺的臉又戳又捏,最后撬開她的唇舌,摸索上虎牙的位置,用力一劃,將自己的血不斷滴入對方喉中。
一滴。
兩滴。
三滴......
栯夢渺腦子是懵的,事情超出了控制范圍。
感受到那陣腥甜的血味逐漸融入自己身體,整個人都不寒而栗起來。
原本坐在塌邊的青年正緩緩俯身壓下,順滑的發絲垂在栯夢渺的脖頸上,幾乎是用氣聲說道:“好鳶使,該醒了。”
話音落下,裴蘭因金燦的眼眸顯露異樣光芒,他在使用絕對控制。
栯夢渺則借機蘇醒,雖然不明白裴蘭因的動機是什么,但該有的表演是一點沒落下。
“咳咳!”她咳嗽幾聲,盡量把裴蘭因的血給吐出來,末了,提起袖子就是一擦,說道:“大人,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置我于死地?”
裴蘭因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瞇起眼睛看她,似是在判斷她話中真偽。
盯了足足一秒,視線又下移落在纖細有力的脖頸上,他竟鬼使神差地想抬手去摸,被栯夢渺一下拍開。
“你不提昨夜也就罷了,一提我就生氣!”少女問心無愧地指責道:“呆頭呆腦哪有個儺神大人的樣子,連一個小小的巫覡都躲不開,還要我推你?”
裴蘭因抿唇似乎真的在思考昨晚情況,他剛要開口,又被栯夢渺堵了回去。
“后來我下水撈你,你居然自己游到泉水中央,是嫌命太長,存心給自己添點堵?”
裴蘭因坐直身子,臉板成了個冰塊,準備離去時,栯夢渺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腰帶,繼續輸出。
“你!”
“你什么你!”栯夢渺得理不饒人道:“明明是你讓我逃,我真逃了,你又生氣,況且我是去搬救兵的,結果今日差點死在你手里。”
裴蘭因扭頭,想說話又哽在胸口,半晌,他指了指桌上的茶點,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