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總眉頭微微一皺：“但審批這一關，恐怕不容易過。這個48樓的高度和成本都是我必須要考慮的。”
肖總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沉穩，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透過他那雙銳利的眼睛，頌黎能感受到一種隱隱的壓力。
這不單純是數字問題，而是涉及到整個項目的成敗與風險。
肖天揚立刻站起身：“肖總！這場焰火秀一定會讓QL揚名全球，屆時帶來的品牌效應不可估量。”
“是。”肖總淡淡地回應，指尖輕點桌面，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這點我不否認。讓QL揚名全球的確有它的吸引力，但人生不能只是冒險。在80分確定會通過和100分有風險中間，我選擇80分。生意講究的是穩健。”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頌黎：“我尊重你的理想，也請你理解，商人都是逐利，先生存下來，才能談夢想。”
頌黎沉默了片刻，心中的不甘漸漸被理智所替代。
做設計時，她曾無數次想象過將這非遺煙火在天空綻放的美麗瞬間通過鏡頭傳達全世界。
然而，現實卻給了她沉重一擊。
頌黎沉默了一會兒，斂了神道：“我明白，我會再根據肖總的需求改一版方案。一周之內交出來。”
“三天。”肖總道，“許斯言的方案已經過了初審。”
“好。”
肖天揚收拾完資料，跟頌黎走到電梯口，就見肖總和林燁等在電梯口。
“小兔崽子！媽媽明天生日你忘了？趕緊跟我回家去！”肖總揪著肖天揚的耳朵進了電梯。
他把臉轉向頌黎，道：“頌小姐見笑了。”
頌黎勾起一抹笑：“提前祝阿姨生日快樂。”
“是未來婆婆！”肖天揚輕輕碰她手背一下，紅著臉糾正。
“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歡你這樣咋咋呼呼的！不能穩重點嗎？”林燁打趣他。
“多有情緒價值啊，難道都得跟顧堇年那樣，二十七八活得像塊兒化石！”
話出口，肖天揚自覺不妥。
果然，電梯里瞬間安靜了。
肖總為頌黎安排好車，司機問頌黎去哪里。
頌黎想了想，報了廠里的地址。
等到達目的地，已經是下午六點。
頌黎簡單吃過工作餐，坐在工作臺前。
腦子里快速運轉，G城的地貌山景，QL最新一季設計，最終變成堆積如山設計圖。
不對，怎么都不對！
她閉上眼，腦子里一禎禎閃過在明朝內廷表演架花焰火的場景。
她太沒用了，荒廢五百年的光陰到這盛世，卻仍不能讓那焰火綻放！
皺著眉，頌黎腦袋里一團亂麻，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
QL如此隆重的一場全球盛會，她實在不愿放過這個展示非遺焰火的機會。
可這焦灼的情緒并不能幫她半分。
忽然不知哪里吹來一陣大風，將門吹開重重拍在墻壁上，“嘭”一聲巨響。
霎時，設計圖紙在空中翻飛，飄落一地。
頌黎雙手撐著桌面，說不出的疲憊失望。
無法觸及的空虛，像海浪一樣一波波涌上來，幾乎要把她淹沒。
“篤篤。”
陳叔推開門，輕聲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頌黎，喝點茶，稍微放松一下。”
她抬眼看向陳叔，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接過茶杯，杯子有些燙手，但她沒有放下，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能稍微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東西。
她輕輕呷了一口，只覺得茶水苦澀。
“陳叔多句嘴，這廠子沒有你的時候，也這么飄飄搖搖過來了。”
“不要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廠子起了，是運。”
“若倒了，那也是命。”
“早些歇息。”
夜已經很深了，頌黎的心情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沉重。
今晚必須找到一個突破口，可腦海中那些清晰又模糊的方案卻始終無法拼湊成她理想中的樣子。
她停下腳步，忽然間感到一陣疲倦。
這樣的高壓持續了太多天，她真的快要承受不住。
于是，她突然有了一個沖動——回景園。
光是想象著換上那套睡衣，光著腳，在長絨地毯上走一走，焦慮似乎就緩解了幾分。
網約車遲遲不來，偶爾有幾輛車呼嘯駛過，留下淡淡的尾燈。
突然，轉角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喊叫，歇斯底里：“頌黎！頌黎！”
她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心頭猛地一跳。
抬眼望去，她看到一個身影在遠處緩緩走近，步伐急促，帶著一種詭異的急切。
她的心里頓時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頌黎下意識地撥出了值班室的保安電話，但電話那頭竟無人接通！
眼前的身影越來越近，那女人的步伐也越來越快。
卷發被風裹挾，露出那女人扭曲的面龐，一張瘋狂失智的臉！
頌黎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站著不動，趕緊拔腿就往值班室跑。
那女人像是一只喪失理智的野獸，大喊著她的名字緊追在后，一陣風聲掠過耳畔，轉瞬便拉住了她的手腕。
頌黎的整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皮膚泛起了冷汗。
女人緊緊攥著她的手，眼神瘋狂，嘴里喃喃自語重復著什么。
頌黎覺得眼熟，卻怎么都想不起這人是誰！
她本能地甩開手腕，準備使出擒拿手反制，司機終于鳴著笛猛沖過來！
頌黎迎著燈光，奮力招手。
女人被車燈照得偏了頭，頌黎趁機掙脫開，匆忙打開車門，報手機尾號，催促司機快開車。
坐在車里，頌黎心跳依舊劇烈，冷汗浸濕了背脊，額頭上也有些發燙。
那種從心底涌起的壓迫感似乎無處不在，像是爬滿了四肢百骸。
她閉上眼睛，試圖平靜下來，可是那張瘋狂的臉卻始終在眼前揮之不去。
等值班室工人撥通頌黎電話帶著手電往公路上尋，哪里還有瘋女人半點影子。
頌黎頹然掛斷電話。
無意識地，撥通了顧堇年的號碼。
一聲，哪怕一聲。
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就好。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頌黎的手頹然落下。
景園。
電梯門緩緩打開。
頌黎抬頭，瞬間，所有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
她的目光與電梯內那張瘋狂扭曲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那人站在電梯里，眼睛死死盯住頌黎，嘴唇輕啟。
她的聲音沙啞、刺耳，卻又異常清晰：“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