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頭,一年輕的男子站在床邊,笑得漫不經心。
頌黎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臉色一沉。
“啪!”
抬手就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顧堇澤捂著臉滿眼怒氣:“你干什么?”
他推了應酬,好意將人從廠里接回來,讓張媽幫她換衣服喂藥。
竟得來一個巴掌?
頌黎目光冰冷,毫不退讓,聲音里全是厭惡:“登徒子,滾出去!”
這個時代的男子怎都如此無禮!
擅闖女子的閨房!
一臉若無其事!
她越想越氣,若不是衣著不便,定要手撕了他!
顧堇澤正要開口,一道白光閃過。
岑玉玲大步流行沖進來一把揪住頌黎衣領。
“這就是你小叔叔教會你的東西?”她冷笑著抬手就是一巴掌!
頌黎被打得側過頭,眼底倏然浮上一層怒火。
小叔叔在家過得不易,她忍。
“啪!”
岑玉玲抬手又是一巴掌,言語刻薄:“那私生子就教你如何在顧家撒野?”
頌黎抬起頭來,凝視她。
罵她,尚且能忍。
罵她的小叔叔?
岑玉玲,你也配?
頌黎蓄力,猛地起身,把抓住岑玉玲的手腕,狠狠一扭。
“咔嚓!”
一聲脆響,伴著岑玉玲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她痛得跌坐在地,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頌黎冷冷看著她:“再對小叔叔出言不遜,下次斷的,可不只是手!”
顧堇澤看著眼前的場景,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挑了挑眉。
這女子,倒是比想象中有趣。
頌黎被關了一周禁閉。
再出來,瞧見一個人影正跪在大廳。
膝蓋下連個蒲團都沒有。
就這樣穿著單薄的西褲,跪在冷硬的磚石上。
“小叔叔……”頌黎走過去,想將他扶起來。
顧堇年看見她,一雙眸子亮了一瞬:“沒事吧?”
他想站起身,腿麻了一瞬。
停了一會才站起身,仔仔細細翻看頌黎的手腕,脖頸。
還好……
他舒了口氣。
顧堇澤立在門邊,看他那副模樣,一時笑起來:“難得在堇年眼里看到慌亂,可真是稀奇。”
“不過,我不至于對小孩子下手……這點道德底線,還是要堅守的。”
顧堇年一陣后怕。
他將頌黎藏到身后,低頭道:“多謝大哥手下留情。”
這筆賬他先記下了,來日,定加倍奉還。
“你請求的事,我跟父親說了。”顧堇澤走上前來,漫不經心道,“你答應父親的事,也別忘了做。”
他點了點顧堇年的胸口,意有所指地看了頌黎一眼:“你知道父親的脾氣。”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西院。
顧堇年輕描淡寫對頌黎說:“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帶你去國外玩。”
頌黎一愣,抬起頭,眼神里滿是疑惑:“不上課了嗎?”
顧堇年低頭笑了笑,揉她發頂:“你都逃學一周了,多玩兩天沒什么。”
顧堇年的手心很暖,頌黎微不可查地在那手心里蹭了蹭。
第二天,兩人踏上飛往海外的航班。
空姐走遠,頌黎悄聲道:“小叔叔,我剛聽懂了她說的話!”
顧堇年頷首笑了。
他之前就猜測頌黎會葡萄牙語,這么一想,倒是沒選錯地方。
貝倫塔旁。
頌黎站在塔下,仰頭看那瞭望塔,陽光刺得她微微瞇眼。
她抬手遮住額頭,低聲驚嘆:“居然真有人在這樣的地方建樓,這塔是給神仙住的嗎?”
顧堇年忍不住笑:“這是瞭望塔,用來守護港口。”
“守護港口?”頌黎歪頭,眉心微蹙,“明朝的城防也沒這么夸張,難道這里也有倭寇?”
“你就當這里的‘倭寇’厲害好了。”他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再解釋。
陽光透過街邊的葡萄藤投下斑駁的影子,行人們喝著咖啡,慵懶地聊著天。
她頭一次感覺到安逸,腳步不由得輕快了起來,連平日里的那份拘謹也悄然消散。
顧堇年帶她嘗了當地的波特酒。
頌黎皺著臉,一邊咳嗽一邊抱怨:“好苦!”
明媚的陽光下,那人一身黑衣黑褲陷在白色沙發里。
眉間卻還隱隱蹙著,眼底里有一絲很淡的憂郁。
“小叔叔!”
頌黎喚他。
顧堇年回過頭,被頌黎定格在相機里。
光線穿過他的眼底,眸子透出淺淺的琥珀色。
因為被突然叫著回頭,還有一些驚訝,唇角也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頌黎摸著屏幕,輕聲道:“小叔叔,你笑起來很好看。”
連著玩了幾日,頌黎累了,一早便睡下。
顧堇年很晚才回來。
推開房門,頌黎裹著被子安靜地蜷在床上,像一只熟睡的小貓。
柔和的燈光籠罩著她的眉眼,呼吸輕淺,嘴角還帶著未散的笑意。
他這才發現,她嘴角邊竟有一道淺淺的梨渦。
他蹲下身,輕輕抱了抱她。
頌黎并未真的睡著。
她感受到他的氣息,睫毛微微顫動,卻不敢出聲。
顧堇年起身,又低頭看了她許久,終于轉身離開。
清晨,頌黎睜開眼,床邊壓著一封信。
頌黎不明就里,隨意拆開它。
信上的字句每一個都熟悉,湊在一起,卻讀不懂它的含義:
“頌黎:
好好在這里生活,完成學業。
你還小,以后會遇到更好的人,擁有屬于自己的未來。
我會一直支持你,但從今天起,請你試著走屬于自己的路。
答應我,不要回頭。”
她的手微微顫抖,眼淚一滴一滴將信紙洇濕。
她慌亂地拿起手機撥通顧堇年的號碼,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耳邊只有冷冰冰的忙音。
他不接。
他不肯接。
絕望中,她撥通了顧堇澤的電話,電話另一端傳來熟悉的戲謔聲:“他不要你了。”
“你騙我……”頌黎聲音顫抖,一顆心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
“你真以為他會養你一輩子?”顧堇澤語氣輕飄飄的,“他看中的是你的資源,不是你。否則他為何一直養著那煙花廠?”
“做什么?做慈善啊?”
“醒醒吧,頌黎。”顧堇澤輕笑著難掩譏諷,“你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需要你的技藝,但從不需要你。”
絕望潮水般涌來。
她捧著那封信,像是問上天又像問自己:“小叔叔……你說過會養我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