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的梁善如眼底一片陰霾。
裴延舟說得對,不是一路人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就好比他和三皇子。
她就是因為心虛不穩才匆匆出來,免得被他發現更多端倪。
然而裴延舟追了出來,甚至在她身后叫了幾聲她都無動于衷。
直到裴延舟快步跟上來,整個人在她斜前方擋住去路,梁善如才回過神來,警惕的盯著他:“世子想做什么?”
防備到這個地步……
裴延舟略略垂眸,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適當的調整之后,緩和著語調說:“剛叫了你好幾聲,見表妹似乎在想事情,只好快步追上來。”
梁善如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確實是在想些別的事情。”
況且她也并不想單獨跟裴延舟有過多的交談。
只是這句話她收了回去沒說。
裴延舟其實大概也猜的到,她未必是沒聽見。
他伸手遞過去兩張契書:“表妹落了東西。”
梁善如接下來就要走,他卻還站在那里沒打算把路讓開:“這兩間鋪面在弘義坊,如果好好經營,歲入不會低于兩千兩,我想跟表妹做筆交易,行不行?”
他的話似乎引起了梁善如的興趣,她頓住腳步,順勢看他,高高一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用別處三間鋪面換你這兩間。”裴延舟說的直接,“按照柴氏的手段性子,還有李明山剛才的說法,你現在接手這兩間鋪子,每年不會超過三百兩,否則柴氏舍不得給出來。
經營鋪子不是容易的事,耗費心力和人力,就算是胡叔,沒個三五年也做不到兩千兩的程度。
但我給你的三間鋪面,歲入都在五百兩以上,如果經營的再好些,也能有個千八百兩,你絕對不會吃虧。”
梁善如看賬事一把好手,生來的本事,這些賬在她腦子里過一遍,很快她就能算的清楚。
其實從長遠看來,肯定是柴氏給她這兩個鋪子更好。
但她去了京城抽不出手,況且爹娘留在揚州的產業都要變賣,兌了現銀,等到了盛京之后再置辦新的產業。
這些事情都要胡叔來做,交給別人她是不放心的。
所以胡叔也沒有精力把弘義坊的兩個鋪子經營好。
三五年時間后想要歲入兩千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然而裴延舟給她的不一樣。
省時省力,用不著費多少心思,哪怕只是四平八穩的經營,每年有個五百兩,三家就是一千五百兩。
梁善如抿唇,這樣的買賣對于她來說百利無一害,可裴延舟圖什么呢?
她把詢問的眼神投向裴延舟,跟著就問:“世子有什么好處?”
裴延舟無聲笑了笑,含著幾分苦澀。
在她眼里,他成了無利不起早的小人。
“弘義坊地段不錯,我把鋪子稍作改動,能打聽到很多事,比留在表妹手里有用的多。”裴延舟說的坦然,“況且我不缺這點銀子,那三家鋪面對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表妹就當我是權衡利弊之后認為現在在你手上這兩間鋪面對我更有用吧。”
然后他帶著誘哄的語調又沖著她問了一遍:“這筆買賣表妹穩賺不賠,你做嗎?”
他要打探收集情報不令人意外,讓梁善如吃驚的是他這樣堂而皇之的說給她聽。
于是她不答反問:“你就不怕我告訴別人,你要利用經營之所暗中收集不為人知的情報嗎?”
裴延舟這回笑的更真心些:“告訴誰?”
梁善如面色一沉。
說到底是看不起她,壓根兒沒把她放在眼里。
畢竟她剛到盛京,人都不認識幾個,就算知道這些又能去告訴誰?
再說了,她去告狀人家也未必信,或是根本不當回事。
最主要是裴延舟他有恃無恐。
梁善如恨得牙根癢,冷笑了聲:“我要說這買賣我不做呢?”
這回答似乎也在裴延舟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哦了聲:“那我只能勸表妹好好考慮一下了,畢竟是真金白銀,何苦跟銀子過不去呢?
你不信我,心存提防,但我很坦蕩的跟你說了,那兩間鋪子我另有用處,表妹真沒必要跟我賭這個氣。”
他極尊重她似的,果真不立刻逼她做決定,側身把路讓開:“咱們還得些日子才能回京,表妹不妨再想想,要是改主意了,隨時來跟我說。
眼下契書還在柴氏名下,你還得先到府衙辦好手續,就算要跟我做這筆買賣,也得等回京之后了,我是不著急的。”
梁善如盯著他多看了兩眼,忽然問他:“世子對于每件事都是這么有把握嗎?就篤定了我一定會跟你做這筆生意。”
實在是他眸燦若星,臉上分明寫滿了“你一定會答應”這幾個字。
那樣成竹在胸的模樣令人感到不爽。
而梁善如最無法否認的是,她確實動了心。
哪怕是跟裴延舟做買賣,她都動搖了的。
好處是實打實的,再說她不跟裴延舟換鋪子,他也有別的辦法能收集情報,只要他想做,怎么可能做不成?
她咬死不松口是傷不到裴延舟分毫的,反倒是她,平白損失多少銀子。
可他這樣的嘴臉,讓她無論如何說不出中聽的話,就更不可能在此刻同意了。
裴延舟這下是真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對她有此一問感到意外:“怎么會?天下事變幻莫測,即便圣人也做不到料事如神,事事有把握一定能辦成,何況是我。
我遇到過很多事都是不順我心意的。
再者說鋪子是表妹的,我如何篤定?”
說到這里,他不免又苦笑道:“表妹的事,我一向沒什么把握,更不可能篤定你會怎么選,怎么做。”
他說的是實話,畢竟在她這兒不知道碰了幾鼻子的灰。
她給的只有冷漠和拒絕,他哪有什么信心。
更別提她口中說的什么篤定了。
長這么大也沒被人這樣拒絕過,偏偏她還不自知,非要說這樣的話。
裴延舟心底無奈至極。
梁善如冷呵了下:“世子言重了。”然后就無意和他周旋下去,草草一禮,“容我考慮幾天吧,世子不用送了,我去尋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