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南武帝多年荒政,縱以制衡的兒子們或死或傷,遠(yuǎn)離了朝堂。
加上他癡夢長生,聽信邪醫(yī)胡言用少女骨血煉藥一事傳遍南武,引起民憤官怨,是以他雖坐明堂卻大勢已失。
賢明一世,最后落得個人神共棄的悲哀下場。
一口氣沒過來,生生氣暴斃了。
庭安王眾望所歸,被朝臣推著“不情不愿”坐上了帝位。
癡夢長生想永世為人皇的他,與自棄天資貪求短暫肉欲、物欲的天宥帝先后離世,也算殊途同歸了。
……
長明衛(wèi)被滅除,仙宮被毀后,被解救出來的思?xì)w由鐘離與燊接到自己居所照顧。
彼時,皇家客卿——池胤也在旁。
自揭開神秘面紗后,池胤再沒裹頭巾,大大方方將面貌示人。
思?xì)w看見他的第一眼,紫衣飄飄的就飄到池胤面前。
圍著五官俊逸,毛發(fā)雪白的他就是好一陣打量。
看著與云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容,他立時猜到他是云渡的孿生弟弟。
于是嘴賤且毒的神醫(yī)當(dāng)場就講起了云渡。
都是老生常談的話,自然就跳不出老三樣:
她吃光了我青邛山珍貴藥材;
我殮星谷老小衣不解帶照顧她多年,身子骨都熬壞了。
她窮得叮當(dāng)響,沒錢付醫(yī)療費,在我家醫(yī)堂里打工還債。
說完以上,自然就是充滿銅臭的那句:你可要接她回去?十萬貫錢。
不知狀況但愛姊如己的池胤當(dāng)即一勾手指,即刻讓門徒去備錢。
二十萬貫精銅五銖。
十萬是為云渡贖身,十萬是為感謝神醫(yī)妙手。
頭一回遇著財富成山出手闊綽的主兒,思?xì)w別提多心舒神爽了。
轉(zhuǎn)頭就對“死孩子”說: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唉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當(dāng)年本公子救你,一根毛沒撈著,還當(dāng)個拖油瓶帶著,給你找了個吃飯地,養(yǎng)大了,一見面就來氣我!寒心吶!”
離朝他翻白眼,不搭理。
冷峻如斯。
思?xì)w甩袖,嘁他無趣,遂補一句:“最是無情帝王家,對內(nèi)對外一般冷。”
再轉(zhuǎn)頭,朝鑲金邊的主兒奸商笑,問池胤能否給他看看他的脈、他的白頭發(fā)、以及他的眼睛。
池胤覺得思?xì)w性格甚好,為人有趣、博學(xué)、善良,挺喜歡他,遂應(yīng)許。
思?xì)w望聞問切一番,語重心長說,病癥很復(fù)雜,但應(yīng)該能治,就是可能療程時久,藥材方面花費巨大。
問池胤要不要治。
友情價,一百萬貫。
保證白發(fā)回黑,跟云渡的一樣。
順便送十次寒碧臺睡療,調(diào)理他身上吃妖肉致病的妖毒。
起死回生只坑蘇誡十萬貫,治一頭白發(fā)竟坑人家一百萬貫!
果然是商中巨奸!
偏他又是醫(yī)中圣人,想恨都恨不起來。
池胤猶豫,說其實看慣了白發(fā),覺得也不錯。
思?xì)w急了,說白發(fā)怎么會好呢,看著怪異,找不著媳婦的。
看在他除禍有功的份上,給他打折,治白發(fā)八十萬貫即可。
池胤還是搖頭。
說拿這些錢去折騰頭發(fā),不如拿出來做善事。
思?xì)w聽了眼睛遽然一亮,拉著多財多金的莊主大人就地談起了合作。
思?xì)w說,他撰錄了一本記載著世間已知疾病形態(tài)及病癥治療方式的《萬疾問典》,書馬上寫完了,正籌備著將之印刷出來,裝訂成冊,流向世面,傳至百姓手中。
就愁材料、人工資金。
若池胤能與他合作,擔(dān)負(fù)一應(yīng)資金,那他的白發(fā),他免費治療。
坑蒙拐騙,最終目的只為造福疾苦,這樣一個可愛的人誰能拒絕與他合作?
合作都不夠,能做朋友才最好。
說到做朋友,愛財如命的問大少主才對溫柔強大極具安全感,還富可敵國的莊主眼穿腸斷呢。
隔空還揶揄離敬重的公子一句:告訴宿嶼,我移情別戀了。
離替公子不平,嚇唬他:
“朕的叔父雖被處決了,朕的堂姐殊柔郡主卻未受多少牽連。問少谷主既到南武,不妨與她續(xù)前緣,朕給你們賜婚可好?”
思?xì)w起得原地騰了三丈高,拉著鑲金邊的白毛俊男氣咻咻跑路了。
北雍方面,左巖年前攛掇北雍將臣與彧國發(fā)動戰(zhàn)爭,被濯旌王殺敵殺王后,以間諜理由為護身符,順利回到彧土。
他是沒事了,因他陰謀牽連,北雍于是浮生了許多政權(quán)上的事。
奸佞當(dāng)?shù)溃媚晟俚膰?dāng)提線木偶擺弄,忠賢有志無路。
政務(wù)未癱,石基已空。
北雍相對東、南兩國,軍力、財力均弱,常年還要整備大量軍需安固邊線,更是如填淵壑,讓地域多荒本就不富庶的國日漸負(fù)壓。
要知北雍一半疆域線與虎狼外族接壤,國力不強可隱患無窮。
蘇誡長身玉立天獄峰巔,眺瞰著蒼莽大地。
江河蜿蜒如腸九曲,山脈綿延猶龍騰伏。
天青地翠,好不錦繡。
這三疆九域,該是一體啊!
風(fēng)輕飏,拂動青衫似云舞。
側(cè)身東望,縹緲如神祗的蘇誡希冀也憂愁的俊眸忽然溢光,晶瑩若竊了子夜繁星裝在里頭,好看得緊。
——他想念美妻了。
微揚的嘴角掛的是妻的倔強俊麗;
溫婉淑柔;
裝怪討俏時的魅惑妖艷;
生氣時的悍似母虎;
以及欲行床笫歡事時的如臨悍敵。
她實在太有趣了。
二十年了,他就是不厭倦的喜歡她。
很喜歡,很喜歡,愛不釋手。
星屑漂搖的清眸中,浮動的是那日互慰后,云渡酣夢醒來說要離開竹月深時的面容。
初聞她話,他心咯噔了一下,以為她厭他了,想去新鮮新鮮,或是她想逃避圓房。
當(dāng)即他臉色就黑綠陰沉了。
她把他撈進(jìn)軟綿綿的懷里,說她也舍不得和他分開,只想住在與世隔絕的天獄山,與他沒羞沒臊混日子。
但是不行啊,他想重織的江山卷底才展開,空白的頁面只有寥寥幾筆底色,道阻且長,還懈怠不得。
他使命所包含的,不是推翻暴權(quán),促成明君上位簡單,他既下定決心要走這樣一條路,這一生都將被牽絆著,不會有甩開手的一天。
竹月深上千門內(nèi)豪杰,多年來在各地又直接培養(yǎng),或間接培養(yǎng)的眼目加起來沒有五萬也有三萬。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知道自己所做事情背后的真實目的,也不知道自己所忠心的公子是大奸臣蘇誡。
但他們每個都很盡心很努力。
為開拓走向清平昌世的道路貢獻(xiàn)著不可或缺的一份力。
且就連不是竹月深杰士的濯旌王、問思?xì)w、東曦山莊、甚至被當(dāng)槍使的左巖,他們都用自己的氣力為這片天地奠基立柱,鋪磚加瓦。
作為除淵和思?xì)w以外,被他信任著愿意將最高機密分享的人,她怎能安坐享樂,看他人忙碌如看戲,白享他人勞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