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牌
四匹馬被猛沖過來的人驚到,馬頭又被馬夫一陣拉扯,一時間向不同方向撞了過去。
其中一匹反應最大,驚叫著竟扯斷了韁繩,朝著蕭玉璇幾人所在的方向飛馳而來。
那馬兒足有一個半蕭玉璇那樣高,疾馳而來的速度快,又聲勢浩大,周遭人群尖叫著亂跑四散開。
碧穗本想拉著蕭玉璇,驚慌失措間,卻被其他奔跑的百姓大力沖開,她與紅衣姑娘被沖到了一處,兩人四下尋著,碧穗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姑娘,姑娘你在哪兒?”
若是姑娘出了事……她懷里還有方才收到的青玉耳墜,碧穗惶恐地幾乎要落下淚來,若是姑娘真出了事,那她也不活了。
而此時,蕭玉璇與他們僅有幾步之遙,只因跌坐在地上,被其他人擋住了視線。
她看著沖過來的馬兒,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不會騎馬,也從來沒有直面這樣發瘋的馬兒。
上輩子她恐于無法腳踏實地的高空感,所以沒學騎馬,這輩子才重生幾日,也沒機會訓練。
難道她今日,就要交代在這里了嗎?
馬蹄聲越來越近,密集的噠噠聲從青石板傳到她的掌心,連石子硌在手心和臀尖摔的疼都被她忽略了。
忽然,一道玄色衣擺風一樣飛奔了過來,是一個生得極好看的少年郎。
蕭玉璇恍惚間,感到身子一輕,她竟生生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對方抱得太緊太穩,帶著她幾個縱身跳躍,那發了瘋的馬蹄聲便離她遠了許多。
有人上前將馬兒劈暈,亂哄哄的人群終于平靜了下來。
少年的懷中有淡淡的佛香,蕭玉璇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她才發覺自己雙腳懸在空中,踩不到實地的緊張感接踵而至。
她攥緊了眼前衣料昂貴的領子,后知后覺涌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慶幸。
“多,多謝這位公子……”她一邊說,一邊在人懷里抖如篩糠,“我,我懼高,請公子速速將我放下吧……”
齊雋微怔,沒想到會有人懼高,他下意識松了手,懷里的小姑娘便一個脫力,重新跌坐在地上。
在看她一臉豆大的冷汗,神色驚悸不定。
“姑娘!姑娘您怎么樣?”
碧穗終于看見了蕭玉璇,急著從不遠處跑來,滿臉淚水。
碧穗強忍著想要抱住蕭玉璇大哭一場的沖動,掏出帕子小心給她擦汗,扶著她站起來。
方才見義勇為的紅衣姑娘也湊了過來,看見站在蕭玉璇身邊,面色關切也不掩貴氣的齊雋,眉毛一挑。
齊雋察覺來人,忽然掃了一眼身側已經停下的長公主的馬車。
紅衣姑娘見狀,瞪大眼睛反應了一會兒,才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又恭敬地抱了一拳,毫不遲疑地往反方向跑了。
開玩笑,再不跑,被院長逮住問課業就糟了。
“這位姑娘,是我家馬車的馬兒受了驚,險些傷了姑娘,在下給姑娘賠不是,若是日后有任何不適,便用這塊令牌……”
“誰要你的破令牌?!”
碧穗怒目瞪了齊雋一眼,卻見對方雖然語氣謙和,面容卻不怒自威,顯然久居高位,她又擔心是什么得罪不起的高門公子,沒再說什么難聽的話,只專心給蕭玉璇擦汗。
蕭玉璇喘了幾口氣,終于好些了,此刻也聽清楚了少年的話,她一張臉白若金紙,但還是勉力露出幾分笑:
“多謝公子相救,驚馬也是因為那小賊偷了我的荷包,我們沒看住人才讓她撞了上去,也有我的緣故,這玉牌貴重,還是不必了。”
到此時,她才看清楚了少年的模樣,約莫十七八歲,面容生得精致好看,身姿挺拔,且一身龍章鳳姿的貴氣。
不過,這樣的人物,上輩子她為何從來不曾見過或者聽說過?
他遞過來的玉牌上只簡單刻了一個令字,但是玉質通透,水頭極好。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寬大馬車中,車窗忽然被掀開,一個溫溫柔柔的貴婦人伸出一個精致的荷包,問她:
“姑娘,你說的荷包可是這個?方才那小賊沒拿穩,竟然摔進我的馬車里來了。”
蕭玉璇:“正是,多謝這位夫人。”
她面上一片平靜,可心中大駭。
馬車中坐著的,竟然是長公主殿下!
她差點說出了多謝長公主,想到這輩子還沒有正式覲見過,又生生改口成這位夫人。
到底是怎樣的緣分,她選了另一條岔路,卻又是遇到扒手,又是遇到兩位俠士,最后是長公主?
“這是哪家繡坊的手藝,如此精巧別致,我也想去買兩個戴戴了。”
蕭玉璇垂眸,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緩和:
“夫人謬贊,這是我自己閑來無事繡著玩兒的。”
長公主手里把玩著那枚荷包,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針腳細密,繡花逼真,上面一只蝴蝶仿佛鮮活得要飛出來似的,不由贊嘆:
“當真心靈手巧,我看你打扮不俗,想來也是高門女兒,你是哪家姑娘?從前我竟未曾見過。”
“家父吏部尚書蕭肅,我在家中排行第五。”
蕭玉璇沒有直視這位受帝王尊重的胞姐長公主,所以也就錯過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
長公主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了,方才才聽見的傳聞主人公,現下就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還是這樣一個溫和有禮,心靈手巧的姑娘。
“不若這樣,我們用令牌交換你的這枚荷包,今日驚馬一事便算是彼此結了一場善緣,可好?”
齊雋看了一眼姑母,這位姑母總是有些奇思妙想,他也拿捏不準她這是什么意思。
蕭玉璇抬頭:“夫人,這不妥……”
“給你你就拿著,只是,今日倒不方便自報家門,若來日有緣再見,你自會知道我是誰。”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夫人,也多謝這位公子。”
她從少年手中接過玉牌,指尖猝不及防觸碰到對方的掌心,涼得她一個激靈。
明明是一個男子的手,如今都是暮春時節了,怎會如此冰涼?
蕭玉璇沒有多想,略福了福身。
她知道這次是自己占了便宜,這玉牌看上去并不只是普通的飾品,那少年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想來定是有別的用途,即便沒有,拿去當作普通玉牌典當了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馬車消失在視線之中,碧穗心有余悸地扶著她,輕聲道:
“姑娘,那位公子和那位夫人,看上去來頭不小,咱們沒有得罪他們吧?”
畢竟是他們沒看好賊,才叫那賊驚了人家的馬,若是真追究起來,遇到那種不講理的天潢貴胄,要問他們的罪也不是不行。
“可恨那小賊,撞了馬,人就跑了沒影,否則我一定要將她扭送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