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雪等了幾日果真見到了王婉清，她一身小內侍的行頭，裝扮的嚴實，聽得她的匯報，秀眉緊擰。

　　“當真？”

　　“千真萬確，娘娘現在很信任我，我聽她親口和半夏說的，說是圣上起初沒答應不知為何又答應了，她很是感動呢。”

　　“哼，我還以為她聰明了，原還是個蠢得，拉攏謝家，虧她想得出來，真以為謝亦畫那丫頭能感激她不與她爭寵不成？”

　　“奴婢瞧著未必不可能，上次在太后宮中，謝姑娘和她相談甚歡，一口一個姐姐呢。”

　　“面上罷了，哪怕她把皇后之位讓給謝亦畫都拉攏不了謝家。”王婉清冷笑道，“你做的不錯，回去繼續博取她的信任，務必要比半夏更得她的歡心。”

　　“好的。”懷雪頓了頓，“姑娘，奴婢父親的案子如今可有眉目了？”

　　王婉清疑惑的瞥了她一眼，一句什么案子就要罵出口，忽地又想起來，她趕忙笑起：“陳伯伯的案子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查清，你有點耐心，人，王家已經撒了下去，很快就會有眉目，有消息，我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懷雪緩慢的眨眼。

　　“好，都聽姑娘的。”

　　見完了細作，王婉清馬不停蹄到了觀風殿，她此行的目的便是來見趙希誠，自那次大婚之夜離去后，兩人便再未相見，趙希誠原說是幾日后便會傳她，不想一等便是半月。

　　相思難熬，宮里又時不時有流言傳出，大都是帝后和諧的說法，聽得她難免心焦，直到納妃的旨意頒布才稍稍緩解。

　　她在門口略等了片刻便由李公公親領著進了內殿，趙希誠站在書架前找書，見她來便笑：“三日后便是進宮的日子，清兒連這點時間也等不了了？”

　　王婉清臉一紅：“圣上，清兒是有正事！”

　　“哦？除了三日后的事，何事能被稱為正事？”

　　王婉清拿過趙希誠手里的書放到一邊，正色道：“圣上，原本那道讓我和謝亦畫同日入宮的圣旨是怎樣擬的？”

　　“……”趙希誠雙眸微瞇，“清兒聽說了什么？”

　　“清兒聽說原本圣上只想著我一個，之所以后面又加上了謝亦畫是因為她，是嗎？”

　　“她確實提醒了朕，若是讓你太過顯眼反倒危險，后宮之中有皇后一棵招風的大樹不就好了。”趙希誠笑道，“總不能當真捧殺王家。”

　　“這么說，她是為我好？”

　　“朕覺得是。”男人微垂眼皮，掩住了眸光，“平心而論，她是真拿你當好友，哪怕你要進宮與她共事一夫，她仍在為你考慮。”

　　“圣上！”王婉清皺眉道，“您是覺得我沒她善良嗎？”

　　“這從何說起，朕只是想說，她自入了宮變化頗大成熟不少。”

　　“成熟？”王婉清冷哼，“圣上，她自小便有雄心要做皇后，若不是碰上你換做別的皇子她也會助力，你覺得她變化大，我倒覺得，這才是她的本相，替我說話也不是為了我。”

　　“那是為了誰？”

　　“雖不知她為何突然想明白以退為進，但顯然是為了太后。謝亦畫性子直爽，入了宮對她也構不成威脅，倒不如順水推舟討太后歡心，日后，我們再要讓太后和她相爭就會困難許多。”王婉清挽住趙希誠的手臂，“圣上，我總覺得，她對我們的事有所察覺，不得不防啊。”

　　趙希誠原本淡淡聽著，聽到最后一句，眉毛一挑：“察覺？從何說來？”

　　王婉清自是不能說因為自己是重生，目前的一切都與上輩子有了顯著差別，定是有人在背后搗鬼，這人即便不是蕭時月，大概也是幫著蕭時月的人。

　　她只能道：“直覺吧，不然她明明那般癡心與你，何以會如此積極的推動選妃之事？”

　　趙希誠從未想過這個可能，蕭時月會否發現他和王婉清的關系，如今被點出，他竟有些發蒙。

　　蕭時月早晚會明白一切都是個局，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便是個局。

　　她心心念念的偶遇，不過是他在她逛園子的必經之路上等待。他一早已經知道她喜歡什么樣的男子，男子說出怎樣的話會博得她的好感，讓她欣喜對他來說毫無難度。

　　“王爺當真與眾不同，和我四……民女是說民女很喜歡聽你說這些話，很佩服王爺的壯志。”

　　“是嗎？”趙希誠撥開擋在兩人之間的那根柳樹枝，“頭一次有女子這樣對我說，還未請教，姑娘姓甚名誰，是哪家妹妹？”

　　蕭時月揚起臉迎著風，笑道：“我是天水蕭家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家中行六，哥哥姐姐們都叫我時月。”

　　話一出口，她又慌起來。

　　“糟糕，不該第一次見面就和外男將名諱來著。”她尷尬咬唇，“王爺，后面那句你就當沒聽過好不好？”

　　“噗。”趙希誠忍不住笑起，“好，我什么都沒聽見，時月妹妹。”

　　彼時，蕭寅之離京去沙洲不過兩月，蕭時月剛滿十六。

　　后來他們定情，蕭時月也常會提起初見，在她心里，那初見是如此美好，假如，她知道這是一場戲。

　　不可能！她絕不可能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定會崩潰傷心，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以她的性格，根本做不到那般淡定，除非她已經不愛他了！

　　這個念頭震的趙希誠心底一陣空茫，他不由繃緊了面皮。

　　“圣上？”

　　“不可能！”

　　趙希誠果斷道，“你不要多想，阿月不可能發現端倪，她想拉攏太后很正常，做皇后，周全平衡各方勢力是常見手段，和皇帝沒有區別，她自是懂得，甚至可能做得更好。”

　　王婉清艱難的扯動嘴角。

　　“圣上說得有理。”

　　趙希誠溫柔的拂開她的手，道：“若你說的正事是擔心這個，那就不要擔心，好好回去待嫁，三日后便能再見了。”

　　王婉清聽出了言中之意，怔然道：“圣上，你要我走？”

　　“便是民間嫁娶，婚前男女雙方也不好見面，更何況……”趙希誠嘆道，“朕如今并不自由，滿宮上下無數眼睛盯著，你難道不擔心蕭寅之？”

　　“他最近忙著對付蕭家呢，即便嗅到了什么也未必騰的出手細查。”

　　“那也不可，清兒。”趙希誠握住她的雙肩，“朕要我們的關系沒有一絲危險。”

　　“……好。”

　　出來時，仍是李公公親送，她不能走正門只能走小門，遮遮擋擋頭都不能抬起，頭一次，王婉清厭極了這種見不得人的感覺，委屈不甘還有失望通通涌出來。

　　趙希誠脫口而出的那聲阿月充滿親昵，不像做戲。

　　在聽見她的懷疑時，他神色里流露出的是無措，是憤怒，這不對，蕭時月早晚會被他們丟棄，一如蕭家早晚會被連根拔起，這是注定的結局，上輩子如此，這輩子也如此，他們從一開始設局時便定好了。

　　趙希誠為什么會憤怒，他不希望這個結局到來嗎？

　　他在不舍誰？

　　王婉清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她只能不斷的對自己說，不要胡思亂想，最后的贏家早就定好了，不會有任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