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生不是飛升
蕭時月聽了滿耳,這一路比之上輩子的氣氛歡樂多了,雖然歡樂的方向令人無語。
她氣不起來又笑不出聲,只能慨嘆,這種情形若是放在以前,她大概會立刻惱恨上頭,再無心理會騷動背后的真意,只想弄死前頭那個春風得意的罪魁禍首。
等等,蕭寅之?!
蕭時月猛地的抬眸,前頭亦是幾重紗簾,隱隱約約能瞄到蕭寅之筆挺的身姿,他目不斜視,隨意的抓著馬韁,四下的混亂也好叫嚷也罷,沒讓他回頭亦沒讓他有半分失態。
甚至,他吩咐下去:“帝后大婚的好日子抓什么人,警告兩句就行了,百姓鬧一鬧樂一樂沒什么可計較,圣上和娘娘不會當真,本相更不會在意。”
吩咐完便有官員贊道:“哎呀相爺,真真是寬仁大度,知天子亦知百姓啊!”
蕭寅之歉然一笑。
“大人謬贊。”
蕭時月握著團扇的手緊了緊,她有了個不太妙的猜想。
在這堪比過年的熱鬧里,鳳輦終于行至乾元門外,蕭寅之翻身下馬走入百官之中,蕭時月記得,宮門前的儀式很短,結束后,鳳輦會重新啟程,也就是在那一刻,抬桿轟然斷裂。
她原本自信滿滿這一次不會再出現那一幕,但現在,有些忐忑。
鳳輦旁的懷雪和半夏亦緊張的打量鳳輦下的每一條抬桿,瞧著沒什么異樣的樣子,她們吞了吞口水,帕子都捏皺了。
儀式一如意料般簡潔,很快,蕭寅之便轉身走向鳳輦,轎夫們則紛紛把住了抬桿,預備進宮。
蕭時月的手心微微冒汗,瘋狂的計算著蕭寅之接下來預備做什么,倆人好歹是合作關系,他玩也玩了總不至于玩的太大。
啪、啪啪。
屏氣凝神的時刻,宮門內突然傳出拍巴掌的聲音。
宮中有貴人出行時內侍們常用拍巴掌互相提醒,蕭時月一怔,便見蕭寅之停步,轉身,望向宮門。
本該在紫宸殿外等待的皇帝緩步走出宮門。
他一身赤紅色婚服,周身掛滿環佩,頭頂通天冠,腰懸玉劍,器宇軒昂中透著無上的威嚴,滿場霎時寂靜。
在這寂靜里,司禮監總管胡公公從皇帝身后小跑而來。
他目不斜視,直接掠過了蕭寅之停在了鳳輦前,低眉垂首道:“娘娘,圣上決意親自伴娘娘入宮。”
帝后大婚,百年祖制都是皇后獨自乘輦入宮,而后,在女官的導引下走向紫宸殿前的君王,唯有開國太祖,因和皇后夫妻情深,登基之日,兩人一同入的宮門。
她與趙希誠并非同甘苦共患難的老夫妻,而是與前面無數皇帝一般平常的大婚,他這般做,委實有違祖訓。
蕭時月低聲道:“胡公公,依照祖宗禮法,這般是否不妥?”
胡公公笑瞇瞇道:“圣上的金口玉言沒有不妥的,娘娘。”
蕭時月抬眸看向趙希誠,皇帝現身,百官跪拜,他們匍匐著為他讓出了一條路,趙希誠便從這條路一步步走來,一雙清亮的眸子始終牢牢的望向這邊,望向她。
即便隔著紅紗扇面看不清他的神色,她也能想象到,必然是帶著一抹暖笑,如春風般,情深似海。
在距離鳳輦還有幾步路時,他朗聲道:“皇后一路行來勞累,接下來的路,朕陪你。”
話音未落便引起一眾嘩然,包括孔相在內一眾老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欲言又止。
蕭時月只得應聲道:“圣上,臣妾不累。”
“不累,還是不需要朕陪?”
趙希誠很會講情話,但都是在兩人獨處時,三皇子在外是溫和沉默,知法守禮的,登基稱帝后更是如此,這般光天化日的寵溺與偏愛,即便明知他是做戲,蕭時月的心仍是猝不及防的一跳。
那些規勸的話便卡在喉頭。
“圣上。”蕭寅之冷冷插言,“此舉有違祖訓于禮不合。”
皇帝沒說起身,哪怕是相國也得和一眾大臣一般跪著,只是蕭寅之跪得巧,正好跪在鳳輦前,迎面擋著趙希誠。
趙希誠不得不停步,他仍目不轉睛的望著蕭時月,溫聲道:“蕭相,祖訓和禮制只是為了勸諫君王修身,朕如今所為哪里需要規勸修身?還是說,你覺得帝后恩愛是壞事?”
這話有些駭人,孔相皺眉咳了一聲。
“圣上言重了,寅之身為右相,職責所在合該規勸。”孔相頓了頓,“但話又說回來,寅之,祖訓源自歷代君王的德行,自然,圣上的規矩亦是祖訓。”
“不愧是三朝老臣,明白事理。”趙希誠勾起唇角,“蕭相還有話要說嗎?”
蕭寅之面無表情,說是跪,脊背又挺的直,沒有一點恭敬的意思,聞言,他抬眸,看向蕭時月。
“皇后娘娘,您怎么看?”
“朕的決定,你問皇后何意?”
“圣上和娘娘情篤,意欲親身相伴,可若是娘娘更想做個令太后安心的后宮表率,沒準有自己的想法。”
先帝的第三任皇后,謝家出身的太后,雖沒有養過趙希誠一天,但家世強勁子女尚在,亦是趙希誠頭上一座不小的山。
趙希誠拿君臣壓蕭寅之,蕭寅之便拿母子壓回去,這針鋒相對的氣勢逼得乾元門外的日光都發冷,里里外外上百號人竟是無一人敢大聲喘氣。
片刻后,趙希誠輕笑了一聲。
“蕭相說得有理。”
他微瞇雙眸,“皇后,你怎么看?”
皇帝發話,隨之無數眼睛齊刷刷看來,蕭時月卻突然有些想笑。
她笑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心軟,什么偏愛什么深情,不外是為了和蕭寅之爭權,以及向她展示,深宮可怖權臣陰險,唯有他趙希誠才會不顧一切愛護她。
哦,沒準還是捧殺失敗后,男人不甘心的第二次嘗試。
不論如何,總不會是愛她。
蕭時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臣妾是圣上的皇后,自然都聽圣上的。”
這話落在不同人耳里有不同的想法,趙希誠的眉頭瞬間松弛,笑意更濃了。
“皇后果真最懂朕心,朕這就帶你進宮。”
他抬了抬手終于叫起,門外諸人紛紛起身,李公公招來了御輦,胡公公攙著皇帝坐定,中斷的大婚繼續,除了在最前頭行走的不再是首領大臣蕭寅之,而是皇帝外,并無太大區別。
蕭寅之屈居第三,他刻意落了孔相半個身位,從蕭時月的角度看過去,那背影竟有兩分落寞,自她答了趙希誠,他便再不做聲,連眼神也沒有一個。
她心里古怪,又不知古怪什么,不然還能怎么答呢,說圣上,本皇后希望你離我遠點不要再表演深情了,假的令人尷尬嗎?
她是重生不是飛升,命仍舊只有一條,稍不留神就得送出去,可得小心。
蕭時月有一下沒一下的想著,半晌又皺眉,好好的想這些作甚,他蕭寅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用得著她來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