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教教規矩!
這陰陽怪氣的話一出,滿院的目光都匯聚過來,尤其是那位姨母,她怒道:“六姑娘什么意思?”
蕭時錦生母姓許,許家是積年的清流門第,雖不及蕭家昌盛但百年來沾親帶故,許氏和蕭一銘是青梅竹馬,自幼定親,可惜許氏體弱,生了長子后纏綿病榻,勉強撐到了生長女,到底還是難產而死。
蕭一銘因此十分憐惜這個長女,郭氏嫁進來后揣摩著夫君心思,亦是加倍疼她。
蕭時月吃不上穿不上的東西,蕭時錦輕松得到,小時候兩人爭執,次次都是長輩壓著小四歲的蕭時月低頭認錯,是以,見蕭時月款款而來,蕭時錦半點不慌。
“六妹妹。”她凄然的俯身行禮,“怎地連你都驚動了,哎,是我的錯。”
宅門里同輩間,沒有大的和小的行禮的道理,她這樣做擺明了是先給蕭時月扣一個不敬兄姐的帽子。
果然,蕭一銘冷聲道:“來就來了,亂說什么!”
郭氏忙陪笑道:“阿月開玩笑呢。”
“對。”蕭時錦也象征性的拉了拉自家姨母,“姨母,六妹妹慣會說笑,你知道的。”
“說笑?哼,關起門在自家院子里,誰不知道誰啊,我就說一句,六姑娘就算您飛上枝頭,那也是飛進咱們大雍的皇宮,大雍皇后母儀天下,合該比誰都更惜老憐貧也更知禮義廉恥,你大姐姐可是你嫡親的姐姐,她的婚事若是難看了,我看你這個未來皇后的臉往哪里擱!”
大帽子又扣上來一頂,蕭時月噗嗤一聲笑了。
“許姨母可真了解該如何做大雍皇后,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做過呢。”
許姨母一愣,便有憋不住的下人捂嘴偷笑。
“有一點您說的沒錯,關起門自家宅院,原該有什么說什么,那我就聽您的,也說上那么一說。”蕭時月微笑,“許姨母鬧了這一通,無非是覺得大姐姐孤身在這后宅無生母疼惜,平時做小伏低隱忍求生,只有你這位姨母懂得心疼她,愿意幫她出頭,對嗎?”
許姨母想也不想道:“對啊!”
“大姐姐身為我們天水蕭家的嫡長女,花容月貌書畫雙絕,又有個要做皇后的妹妹,怎么看都該有更好的親事,便是王孫公爵也是嫁得的,不曾想,許了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霍家,霍大人不過是個三品官,霍二公子科考落榜,前途未卜,大姐姐這是低嫁了,可不得多帶點嫁妝才好過活,是嗎?”
蕭時月不疾不徐,句句講到了許姨母和蕭時錦的心坎上,姨母嘴快,果斷道:“沒錯!”
但蕭時錦卻遲疑了,她眉頭一皺,嗅到了不對勁,六妹今天格外的不對勁。
“哦。”
蕭時月轉眸看向蕭一銘,“父親,您在東都啊可是出了名的長情,先夫人去后留下一雙兒女,大哥無心功名只愛修道,若是放在別人家,嫡長子這般形狀必得打壓阻止,命他回歸正途,但您卻允了,甚至親自送他進了玄妙觀隨國師修行,還為他過繼了一房子嗣承繼香火,二哥哥不得不扛起家中重任,因此受了許多委屈,相較而言,您對大哥是真的偏愛。”
“哎!”蕭一銘猝不及防被戳中隱痛,重重嘆氣。
“再說大姐姐,滿府誰人不知,只要是錦繡院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大姐姐十歲起就跟著母親掌家,十四歲時,只因晚了半個時辰送香料,大姐姐二話不說就趕走了三代為蕭家做事的老媽媽,母親半點駁不得,父親聽聞,亦沒有半句責怪,反夸她人雖小主意拿的大,有嫡長女的風范,疼惜之心可見一斑。”
蕭時月嘴上夸贊,眼神卻飄向那被趕走的老媽媽的孫女,因為蕭時錦打壓,好好的家生子不得不在外院做粗活,蹉跎的滄桑,聽得她所言,目光里的恨意又濃了一層。
蕭一銘則愈發感慨:“錦兒生母走的早又是女兒家,合該多疼一點。”
此時的蕭時錦已經聽出味來,偏又不好駁,只能勉強道:“六妹是又怪父親偏心了?”
“怎么會呢,少時不懂事會有這種想法,現在大了,懂得父親的用心良苦,為人父母者自然是想為孩子謀長遠。”蕭時月溫柔道,“大姐姐你長我四歲,拖到二十三歲才定親給霍家,不就是因為父親慎重,怕大姐姐所托非人嘛。”
這下連許姨母也聽懂了,起先蕭時月為何問那些話,敢情是為了一桿子打到蕭一銘頭上。
不等她反應,蕭時月道:“霍大人新調任文淵閣,品階雖不高,但家族綿延百年,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妾無子,不存在分家產的隱患,兩個兒子里,霍大公子從軍常在邊關生死難料,霍二公子才是霍大人真正的心頭寶,雖科考不利,但聽話孝順,霍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大姐姐嫁過去便是拿事兒的霍家媳婦,日子再順心不過,這樣的好親事,足見父親考慮周祥,花了大心思。”
郭氏忙道:“是啊,老爺費心已久,生怕錦兒吃虧,他總與我說,就怕錦兒不如意,對不起天上的許姐姐。”
木訥的母親總算幫對了一次腔,蕭時月笑道:“所以,許姨母,你到底要出哪個頭?”
“我……”
蕭時月不給她思考的時間,又道:“你自己不過嫁了個掛虛職的七品,居然嫌棄霍家不上臺面,還三番兩次挑撥大姐姐和父母的關系,大姐姐溫婉,敬著您是姨母說什么聽什么,您不講解背后真意為她寬心也就罷了,還偏往歪路子上帶她,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她的聲音逐漸嚴厲,目光也森冷起來,嚇得許姨母不由踉蹌了半步。
這姑娘往常不這樣,哪怕心有不平,礙于郭氏在蕭家的處境,她不會做的太盡,更不消說后來一心要嫁給趙希誠,拼命給自己攢聲譽,常常是抱怨兩句便完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以今日之事,按照她和蕭時錦的經驗,多半還是郭氏消財免災息事寧人,帶走不高興的蕭時月。
不想,經驗出錯了,蕭時月非但不走,還沒半點沒猶豫上來便咬住了她。
許姨母又是急又是氣:“我,我是為了錦兒好!她這容貌這資質,在東都貴女里都是獨一份的,比你強百倍,合該進宮才是!”
話音未落,蕭時錦臉色驟變,蕭一銘的悵然霎時消散。
“原來如此,許姨母的意思是,圣上眼拙,大姐姐才是皇后之資,合該取我而代之封后進宮,是也不是?”
許姨母嘴巴微張,啊啊了兩聲便被蕭時錦捂住。
“不是!六妹妹說笑了,怎么會呢!”
“說笑?”
蕭時月一聲冷哼,“許姨母,往日里我不計較,只是不想父親母親心煩,但今日不行,您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大言不慚直指天子,傳出去,于我蕭家是一樁罪了,來人!”
“六姑娘!”
老媽媽的孫女第一個應聲。
“將這蠢婦拖到一旁,教教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