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情債,一般怎么還?
“閨中女子的私事,大人也要管?”
“要管。”蕭寅之抱臂,“那人身份不簡單,她爺爺陳木乃是先帝的工部侍郎,因攪進了十年前的凝萃殿舞弊案獲罪抄家,男充軍,女為奴,她是陳木的嫡親孫女,是被刻意針對才不得不和母親一起進勾欄,贖她,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她是陳木的孫女?”
“你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前世調查時,陳雪的家世沒有這么復雜,雖也是罪女,但和陳木沒關系,是另一個平平無奇的陳家,現在看來,多半是她的身世被王家移花接木了。
怪不得王婉清會找她來辦事,陳木是王婉清父親的門生,層層關系下來,說是家生子倒也不算錯。
這么看,前世的局比她想的還復雜。
“什么都不清楚就打著我的名義惹禍。”蕭寅之嗤笑,“阿月,我們什么時候有這種交情了?”
蕭寅之自小就精明似鬼,偏又能裝會演,外人都道他清冷端方最是雅正,只有蕭時月清楚,這廝有多惡劣。
蕭時月沉聲道:“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人情,日后必定奉還。”
蕭寅之偏頭,故作深思:“人情債,一般怎么還來著?”
有兩個字在腦中蹦出,蕭時月冷眼看他。
“大人要是思春,門外就是銷魂窟,或者早點娶妻納妾撫慰身心,何必對著他人婦沒完沒了的發春”
“呵。”蕭寅之笑起,“我可什么都沒說,是準皇后總把發春掛在嘴上。”
“你!”
蕭時月趕緊吸氣,沒事的,這混蛋早晚是個死人,不要計較。
她盡量冷靜道:“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愿與大人合作。”
“哦?”
“大人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到底還有那一人,且朝堂內外對你不滿的人不在少數,世家、老臣乃至西邊蠢蠢欲動的諦戎,你這權柄握的并不牢靠,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還是幼時你教我的。”
蕭寅之眸光微動:“有點意思,可你我積怨已久,我如何信你說的是真的?”
蕭時月思忖片刻,從發間拔下一枚金簪,這簪造型奇特內有乾坤,將簪頭裝飾取下后竟是斧型,一邊開刃,正巧如瀑的烏發散下,蕭時月便隨手分出一縷攥在指間。
“我蕭時月今日起誓,與蕭寅之在彼此合適的范圍內合作,期間,我會盡己所能提供幫助,蕭寅之不背叛我,我就不背叛蕭寅之,若違此誓,有如此發。”
言罷,她手起簪落那么一劃,一縷黑發飄然掉落在床榻上。
蕭時月抬眸:“大人滿意嗎?”
“勉強。”
蕭寅之修長的手指拾起那縷掉落的斷發,“說是要與我合作,誠意沒看見,前提條件倒是很多。”
“……”
“不過到底有幾年兄妹情分,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蕭寅之背過手,緩緩踱步,“封后大典之前,把你的誠意拿出來,不然,休想踏進皇宮。”
“你要什么樣的誠意?”
“自己想。”
蕭寅之甩袖要走。
“等等!”
蕭時月咳了一聲,“大人,誠意是相互的,你先拿我再拿。”
蕭寅之斜昵她,不語。
“三日之內,請大人給我一個人。”
……
當晚,陳雪被贖身的消息就傳回了王家,王婉清正欲入睡,聞言,睡意全無。
“你說她被誰贖了?”
“蕭相的人。”
“蕭寅之?平白無故,他為何會找上陳雪?”
“不清楚,但半月閣的媽媽說她看的真真的,確是相府的東西,正面是個蕭字,背面是他的私印,乍一看像朵梅花,那玉質感上乘,應是諦戎才有的翡翠,滿東都只有蕭相會拿這種寶貝做腰牌,沒錯的。”
王婉清猛地站起,嚇得回稟的女使身子一抖。
“不對,不對,怎么會這么發展……”
王婉清喃喃,“莫非蕭寅之也……不可能,若是他也,那為何要去找陳雪?”
“姑娘,什么不可能?”
王婉清不語,她自是不能告訴任何人,她重生了,所以她知道陳雪被救應該在明日,在她破了身又亡了母徹底絕望之際,被她親手搭救。
然后,她會告訴她,陳家遭難皆因蕭家,而王家是她爺爺的故友,欲搭救而不得,很是愧疚。
從此,她會收下一柄好刀,送與蕭時月。
沒曾想,又錯了。
自重生起,王婉清就漸漸覺出這一世和上一世有了微妙的不同,按說,她重生后所作所為皆與前世差不多,發展也該差不多才是,為何會出錯?
王婉清秀眉緊擰。
難道是因為自己太著急,沒像上輩子那般徐徐圖之才有了偏差?
倒也說得過去,若不是她敦促圣上將蕭家的封賞抬至最高,也不會驚了蕭一銘,可……至于出現這樣大的變動嗎?
她整晚睡不踏實,翌日一早便趕緊傳信,午后,馬車來接,她很快便在城南的風雨亭見到了該見的人。
“圣上!”王婉清三步兩步上前,從背后環住,柔聲道,“清兒好想你。”
趙希誠頓了片刻才將女子擁入懷中:“朕初登大寶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叫清兒傷心了,是朕的不是。”
王婉清靠在他懷中,聞著他衣衫里攏著的淡淡香氣,逐漸安下心。
“只要能見到圣上,清兒永遠不會傷心。”
趙希誠笑著托起她的下巴:“來,叫你好好見見。”
男人自來清俊,尤其那雙眼睛,明媚中漾著濃濃情意,最讓王婉清心醉,自九歲時初見他,她便醉了進去,再未能清醒。
即便重來一世,她已深知他藏在漂亮皮囊下的野心和狠毒,但那又怎樣,他是世上最優秀的男子理當擁有世上最好的一切,野心和狠毒是必備的手段,上一世落得那個結局只是她大意,沒能及時平復蕭時月之死帶來的影響,這輩子,她定會小心籌謀,笑到最后。
思及此處,她羞澀膩聲:“圣上笑我。”
“笑你可愛。”趙希誠道,“清兒找朕何事?”
“若說無事,圣上會惱嗎?”
趙希誠非但不惱反倒笑意更盛:“若無他事,見你便是要事,有何可惱?朕也甚是想你。”
情話入耳,王婉清舒服極了,此時的趙希誠果然還是那個愛她的趙希誠,沒有任何問題,可見那些與前世些許的不同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細節,不用在意,她的焦躁霎時消散大半,遂道:“有圣上此言,清兒再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進行,何須擔心?”
“聽哥哥說,蕭家今日一早便進宮辭封,我想著是不是因為我的建議才……打草驚蛇了。”
趙希誠眸光微暗,笑意不減:“胡思亂想,你的建議很好,只是,蕭一銘一向膽小,恩寵過重他惶恐不安,但遠不至于打草驚蛇。”
“那就好。”王婉清又松了口氣,她笑道:“圣上,辭封便辭封,他能辭一次辭不了第二次,再說,最大的隆恩,他蕭家也沒舍得辭嘛,阿月她啊是絕舍不得皇后之位的,只要拿捏住蕭時月,一切就好說。”
話音落下半晌,趙希誠都沒接話,王婉清不解道:“圣上?”
圣上這才回神,他道:“清兒說的對。”
“聽哥哥說,他不但辭封還盛贊哥哥和父親,言談間是希望圣上重賞王家,是嗎?”
趙希誠笑道,“是,蕭一銘想踩王家偏反著說,指望朕聽惱了,疑心王家,偏偏朕不順他的意,應了。”
“應了?”
“嗯。”趙希誠溫柔極了,“蕭祭酒既然主張重賞王家,朕便順他的心如他的意,大封特封你們王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