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趕走
“村子到了!”
喬明月剛下馬車,腳就陷進了泥濘地里,她狼狽的想把腳拔出來,反倒越陷越深。
今日真是諸事不順!
她想扭頭質問馬夫怎么不停個平坦的地方,但馬夫趾高氣昂的瞅著她,“你現在就是個被掃地出門的,能給你坐馬車送到地方,就知足吧,還把自己當大小姐呢。”
從前對她畢恭畢敬的馬夫此刻露出了狗眼看人低的嘴臉。
馬夫斜著眼跳上馬車,揚長而去,車轱轆濺起的泥都一一噴到了喬明月的身上,好不狼狽。
而喬明月此刻深陷窮鄉僻壤的泥地里,回想著這一天的遭遇,后知后覺的涌起許多委屈。
因為喬府真千金回來了,而她這個當初陰差陽錯抱回來的假千金,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養了她十六年的爹娘在看到真千金的那一刻都是一臉懊悔的模樣,他們生氣養了那么多年的女兒居然不是親生的,也為自己的親生女兒多年流落,在外面受苦日子而感到傷心。
看到真千金一身粗布衣裳,因為風吹日曬而黑的臉出現在大堂,眼神小心的梭巡在場的人。反觀她這個假千金,錦衣玉食被供養的水靈靈,喬父喬母的愧疚感更是達到了頂峰。
喬父茶杯重重的刷在桌上,他為給別人白養女兒的事情還在耿耿于懷。
而喬母則是滿含熱淚的注視著自己真正的女兒。
真千金蘇禾拘謹怯懦的模樣更是刺痛了喬父喬母的眼睛,三人猝不及防的相擁在了一起。
反襯得喬明月像個多余的人,她站在墻根兒邊上,想著什么時候能被想起。
最先想起她的,是坐在一邊看戲的大哥,語氣隨意得像是討論天氣般,“既然這女兒認錯了,那喬明月就還回去?”
她看著這個不僅無血緣,更無什么感情的大哥,一點也不意外他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而蘇禾適時停下擦了擦眼淚,“曾經照顧我的阿婆走了,屋子被無良親戚搶了去,如今喬明月要回去,估計只能投奔我鄉下那個未婚夫了。”
蘇禾話落,在場的人眼神交換了幾番。
最終是喬父站出來主持大局,“那便讓喬明月去那里吧,總好過沒地方去好。”
“喬明月頂替了你過了這么多年的好日子,如今要是不去吃你曾經吃過的苦,對你也不公平。”喬母也幫著說話。
很難想象,因為沒有血緣,多年親情說收回就可以收回。
喬明月看著在場的人對送走她都無異議,心里對這個家失望到了極點。
對她有養育之恩的爹,就因為她并非親生,轉頭就能如此冷漠對待她。
在場沒人挽留她,都覺得她不該留在喬府繼續過好日子。
喬明月傷心失望,二話不說,回了自己的屋子就開始收拾東西。
反倒是喬母又偷偷來看了她幾次,最后哽咽哀嘆,“這是什么事呀?”
蘇禾在門外偷偷打量,最后摟著喬母的手,親昵的問,“喬明月搬走后,就是我住這間屋子了嗎?”
喬母傷心的點點頭。
而蘇禾掩飾不住的高興,“好耶,娘你不知道,我在鄉下的屋子可破了,冬日里寒風大作的時候,那窗子好幾個破洞,都擋不住冷風,如今總算有屬于自己的一間好屋子了。”
一句話,喬母對喬明月僅存的不舍蕩然無存,轉而去關心她這個可憐的女兒。
喬明月毫不留戀的要離開喬府,她的閨中密友許念念跑過來。
她先是瞪大眼睛,驚訝捂嘴,“明月,看來他們說的是真的,你不是喬府千金呀!”
平日里,許念念與她交往就多有算計,她一旦新得哪些新鮮玩意兒,許念念就會想方設法的來要過去。
現在她被趕出喬府,她又生怕趕不上這一出熱鬧。
“明月,你真的被趕出去了嗎?”
喬明月懶得應付,只低低嗯了一聲。
而許念念得到確切回復,立馬把眼神落在不遠處的蘇禾身上。
她自來熟的跑到蘇禾身邊,“你就是喬府真正的千金啊,我叫許念念,家父與喬叔是世交,以后我們就可以約著一起玩,南照城里新開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都門兒清。”
喬明月踏出府門還回頭望了一眼。
喬父在院子里跟賬房先生對賬本,眼神甚至都沒落在她身上一眼。
喬父曾經是窮苦人家出身,吃了很多虧,承受了很多苦,才終于在中年享福,成了富紳。以往的相處中,喬父對她就頗為嚴厲,掌控欲也很強,他不許她跟窮人家的孩子交往,交朋友也要選配得上他們身份的,起碼是跟他們差不多的。
而喬母眼神偷偷落在她身上好幾次,終于是落回了她真正的女兒蘇禾身上。
大哥更是翹著二郎腿,坐在竹躺椅上吃著糕點。
喬明月看著這些人,終于是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而所有人都覺得是她搶走了蘇禾十幾年來的好日子,她活該要去吃些苦頭的。
沒有人送她,也沒有人可憐她。
喬明月此刻站在鄉下的路上,收回廉價的淚水。
誰都可以放棄她,她自己不可以!
控制欲強的爹,懦弱的娘,整日無所事事混吃等死,想著繼承家業的哥哥,還有虛情假意的閨蜜,她喬明月還真不稀罕。
這一切,誰稀罕,就讓給誰吧。
而喬明月在鄉下舉目無親,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找到蘇禾不要的那個未婚夫了。
沒錯,蘇禾認祖歸宗,成了富紳的千金。
但蘇禾曾經定下的親事,總是不能賴賬的。
所以喬明月霸占了人真千金十多年的幸福時光,現在自然也要替蘇禾去接那門她看不上的親事。
而她喬明月,如今無家可歸,雖然不想承認,但她一個被掃地出門的人,也沒資格挑選了。
喬明月唯一擔心的就是蘇禾那個未婚夫,會不會丑得難以入眼。
喬明月站在村口,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
恰逢一個老伯走過,喬明月叫住老伯,“這個村子里可有一個叫做裴鐵樹的?”
老伯似乎沒聽清,“啊?”
“我說,這個村子有沒有一個叫裴鐵樹的?”
“哦……鐵樹啊!你是他什么人?”
“他未婚妻。”
“哦……鐵樹媳婦兒。”
……
老伯沒給喬明月指路,指了指身后不遠處的田地。
喬明月順著看過去,一個男人正在田地里彎腰勞作,而剛才喬明月喊他的名字,他肯定也聽到了。
老伯很大聲的喊,“鐵樹,你媳婦兒。”
喬明月眼神與裴鐵樹對上,尷尬的想變成田里的泥鰍鉆進去。
“那個……不是,我是那個……”
喬明月隔著一條泥路跟裴鐵樹對話,舌頭打了好幾次結,話怎么也說不利索。
反倒是裴鐵樹很鎮定,“我知道……蘇禾走前和我說過。”
喬明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有點無措的站著。
此刻她渾身都是泥點子,腳更是被泥包裹住,死活拔不出來,只能等著裴鐵樹來拯救了。
如果有選擇,她也不想以這種方式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