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開始了半個月后也芝見到了傅生。

　　他們約在也芝學校的小鐵門旁見。小鐵門旁是樹蔭大道，也芝晚上還有課臨時見面是她提出來的。他們聊了一陣，從那天在鰲園見到他起，也芝又磨蹭了一周多兩周才找社團的同學要了聯系方式。

　　她從對方朋友圈的一條校慶轉發里得知他是本部的，從其他零零散散的日常里推測他比她大，愛打籃球，理科男......在他向她介紹自己之前，也芝對他就已經有了大概的畫像。

　　也芝知道自己上鏡，且發的朋友圈的圖都是幾十張里選出個幾張，再最后選定兩張修圖，所以她有些純粹的心虛。

　　也芝心虛地跟對方說：“我本人和朋友圈照片長得不一樣。”

　　“已經很好看了。”

　　這話絲毫沒有安慰到她，反倒激起了也芝想要見面的心。是一種大不了掰的心態，肉刺就要一口氣拔下來才會爽。是死是活，是騾子是馬拉出來見一面就知道了，反正對方要是看不上她，也免得再往下聊。況且也芝發覺他在朋友圈照片好像跟自己看到的本人不太一樣，他朋友圈的照片也沒有單人照，只是一群打籃球的合照，可是這一群人里哪一個都不像是那天在鰲園里出現的。

　　見面是在下午。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打在地上。

　　也芝想，今天是好天氣。

　　從她住的地方到見面的地方只要3分鐘。也芝提前到了，站了三四分鐘就看見一路上走來一個人，他跟旁邊所有人都不一樣。

　　是他！

　　也芝在鰲園見到的人就是他！

　　也芝今天特地帶了有度數的美瞳，她看清他長什么樣了！

　　也芝在心里舒了口長氣，還好她今天來了，還好她來了呀。隨即替自己捏口氣，現在本人沒照片好看的只剩自己了。

　　傅生從遠處走到也芝面前，也芝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一刻掩蓋在皮肉下，血液的走向。她要抬頭才能看見他的臉，好看，是她審美里的好看，皮膚極其的好，一點毛孔都沒有。是雙眼皮，不是寬雙，是那種窄窄的，前面埋著，眼尾才揚起來的開扇。

　　看著他彎腰進小鐵門的也芝心里想——

　　總有一天我要讓他知道，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想把他搞到手。

　　.......

　　【隔壁本部的學長，大我兩屆，校籃球隊的。】

　　戴一璐：【搞他】

　　“失蹤已久”的高中朋友終于回復，言簡意賅。

　　也芝：【不是你等我說完】

　　戴一璐：【搞他】

　　也芝：【你】

　　戴一璐：【搞他聽見沒有？搞他搞他，拿下他！】

　　也芝沒見過自己的高中朋友這么講話：【不是你冷靜一點】

　　戴一璐：【別bb，搞他】

　　服了。

　　微妙的感覺，帶一點雀躍的心情，奇異的感覺從心里燃燒起來，她還得壓著不讓人瞧見。不過比起這種微妙的感覺，眼下更刺鼻的是也芝身上的烤肉味。第一次見面吃的是烤肉，她選的。去的還不是校門口背后那家網紅烤肉店，也芝覺得那家店有點貴，她選的是對面那家也是東北人烤的，店面要小一半，裝修也更差，但是價格便宜不少。那家還挺好吃的，辯論賽準備材料集中討論的那幾次，她和班長夢琪還有文靜女生一起吃過兩三次，有一次還捎上了云從，他們開業打4.8折，人均四十可以吃得很飽了。

　　占揚揚：【什么情況？見面了？】

　　【對呀，在吃烤肉】

　　同一時間，秋嘛在寢室發出疑惑：“哈，第一次見面吃烤肉？”

　　夢琪疑惑：“什么烤肉？也芝和誰吃。”

　　占揚揚：“男的”

　　夢琪哀嚎一聲，面膜都快掉下來，她給也芝發去消息：【我本來想減肥，但你說在跟學長吃飯，我決定獎勵自己吃炸雞。】

　　占揚揚：【還得是你，都干啥了？】

　　【沒干啥，就聊聊天，晚上6點還有課呢】

　　她出來得早了一點，現在兩個學生都還沒到。也芝是后知后覺地發現今天其實是圣誕節，前兩天想起了這件事，可她除了小時候會在平安夜收到爸媽塞進襪子里的兩串糖，也沒和人過過圣誕。今天莫名想過，她覺得自己是個大學生了，大家都過，約傅生吃飯的時候也沒多想，就想著兩個人不合適連朋友都做不了，天都聊不下去的話，就當兩個人湊合一起吃頓飯，過個好像大學生會過的節。

　　傅生說話的聲音跟那張臉不太相符，他的聲音有點兒軟軟的，也是好聽的，就是只是聽聲音的話，他不會想到傅生長這樣。

　　傅生問她喜歡旅游嗎？喜歡看動漫嗎？喜歡吃巧克力嗎？

　　一年以后也芝反過勁來——原來他當時問的東西都是他自己喜歡的。

　　記憶在某些時刻達成閉環。

　　她好幾年沒去旅游了，從上了高中之后，從媽媽要把從小住到大的買來的二手房換成有電梯的二手房開始。其實也芝小的時候，每一年的暑假父母都會帶她出去玩，哪怕出了她們區也是出。在她長大的地方，區和區之間是要上高速的。她沒有告訴傅生這件事情。

　　她不太看動漫，小時候看柯南都不是從第一集開始看。

　　巧克力？也芝倒是喜歡吃甜的，不止喜歡巧克力。

　　學生還沒來，那也只有時間坐在那邊回消息邊想起下午的事。

　　四點半不到就開始吃烤肉，幾乎都是傅生在動手，也芝夾子都沒拿過。傅生好像不是一個話很多的人，他有時候會突然蹦出一個話題，也芝跳脫的思維會也會停下聽他在說什么。也芝是一個在兩個人面對面聊天的時不太想讓場面尷尬的怕話掉下來的人，所以她一直講話，這一頓飯里傅生一直在翻烤，也芝一直在講話。

　　也芝面對課桌看著學生們推門走進來，對方還沒在散場后給自己發消息，她想傅生可能不是這么喜歡自己。把手機開了靜音，鎖屏，準備上課。她忘了登錄微信，又掏了一次手機登電腦，傅生的消息跳了出來，傅生發了一張不明所以的圖：

　　書桌上一顆蘋果。

　　傅生：【我舍友給的。】

　　噢～

　　有戲。

　　也芝一下就知道了答案，心情愉悅。很難描述自己現在的感受，她好像很開心，又好像沒那么開心，但眼下確實不是不在開心。

　　兩個家長加上兩個二年級的孩子進來坐好了，這節課家長要求旁聽。

　　也芝開始放PPT。

　　“同學們，今天我們來學——看圖寫話。”

　　她時不時看向家長，以確認自己在讓家長滿意的狀態里，兩個家長始終使著面帶微笑看她，向她點頭。

　　下課已經九點多了，這地實在是難打車，荒無人煙的，也是在寒風里站了很久，也沒瞧見司機接單。

　　也芝站在寒風里，回傅生：

　　【哪來的蘋果呀？】

　　鷺島的冬天有了冬天的觸感。

　　降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