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即將脫口而出時，周淵又忽然想起自己被阿姐暴打的經歷，趕緊咽了回去。

　　“他不解釋……興許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又或者是，傷心欲絕？”

　　“傷心欲絕？”胡鶯知神色古怪，好像聽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話：“他？二殿下？”

　　他就像個機器人，甚至感覺碰到任何事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吧？

　　“這可不一定。”

　　周淵接過胡鶯知遞過來的茶水，跟她一起坐下，倒頗有種姐妹一起開茶話會的感覺，仔細幫她分析。

　　“這世上的人，都不是一個性子的。”

　　“有的人直率勇敢，就像胡大人你，但也有的人內斂沉默，就像二殿下。”

　　“他們的情緒很細微，但不代表沒有，是需要仔細觀察的，胡大人有好好看過嗎？”

　　胡鶯知“啊”了一聲，呆呆地搖了搖頭。

　　這么說起來，她好像從來沒有好好觀察過徐清來，無論是現在的二殿下，還是曾經的前夫哥。

　　是自己太馬虎了嗎？

　　遠處陳清喊了一聲，手里揮舞著摘好的麥子，招呼著大家回去。

　　胡鶯知拍拍屁股站起來，聽見周淵在身后笑。

　　“胡大人，道歉加油。”

　　這話倒是讓胡鶯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然后對他重重的拍了拍胸口。

　　“好閨閨，一輩子。”

　　——

　　當晚，胡鶯知開啟了自己的“道歉計劃”。

　　首先是晚飯之后的散步邀約，但在開口的一瞬間就被拒絕，并且還被毫不留情地嘲諷。

　　“胡大人，你渾身都是泥，難道就打算這樣出門嗎？”

　　但一切都在胡鶯知的預料之內，看著他轉身回房，然后迅速溜出了門。

　　一個時辰回來，她手上多了一包酥餅。

　　這是今早陳清給她帶的，她特意問了鋪子的位置，趁著沒閉店買來的最后一包，也算是道歉的誠意。

　　準備好一切，胡鶯知走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殿下，我想和您談談。”

　　“……”

　　門內毫無動靜。

　　胡鶯知等了一會兒，又敲了一次，仍舊沒人回應。

　　難不成是出去了？

　　她是個急性子，不想什么都沒做就回去，決定干脆把東西留下，管他原不原諒，反正誠意先送到。

　　四下無人，胡鶯知一咬牙，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安靜整潔，微弱的暖燭從屏風后面傳來，還有一絲細微的水聲。

　　哪來的水聲？

　　不會進賊了吧！

　　胡鶯知心一驚，抓起一旁的掃把，快步繞到屏風后面，剛要抬手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愣在原地——

　　男人的頭發垂落肩頭，再沒入水中，因為熱氣鼻梁和脖子都有些泛紅，平日里冷冽嚴肅的眸子染上一層薄霧，微微錯愕地抬眉，又迅速皺起，隨著她的視線看向浴桶中間的位置。

　　“……”

　　“出去！”

　　徐清來臉色陰沉，耳朵根卻紅了個透徹，聲音因為慌亂變得低啞，甚至還帶了一絲顫抖。

　　胡鶯知這才反應過來，掃把掉落在地上，頓時結巴：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嘶！”

　　一轉頭撞上屏風，她揉著腦袋，連滾帶爬地走出去，直到冷風吹過來，才稍微找回了些許理智。

　　剛才心臟跳的幾乎要掀翻房頂。

　　她好像看到，徐清來腰下面……

　　不等再想了！

　　胡鶯知大口吸氣，蹲下身子拍著臉頰，腦海里的東西卻怎么都忘不掉。

　　出師不利，她剛準備要跑，身后的門卻被拉開了。

　　徐清來已經傳好了衣服，披了一件外衣，沉著臉揪住她的后脖子。

　　“去哪？”

　　“不是有事找我嗎？”

　　他的發絲還滴著水，空氣中飄來一股皂角的清香，卻莫名讓人掀起一陣灼熱。

　　胡鶯知咬牙，心底又羞又氣。

　　這狗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她故意忘掉剛才的事，再假裝對他被水浸濕的衣襟示弱不見，一鼓作氣走進了屋內。

　　徐清來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利索地將那糕點切開擺好，推到了她面前。

　　“吃吧，邊吃邊說。”

　　胡鶯知錯愕，腦海里卻忽然想起周淵說過的話。

　　有的人內斂沉默，或許你需要用心才能看到他們的好。

　　她低頭看過去，糕點的外衣都被撥開，并且用竹簽插好，不會弄臟她的手指，桌子的一旁放著剛泡好的熱茶，已經給她換了新杯子。

　　“等下再喝，不然燙到舌頭又要丟人。”

　　徐清來皺著眉，一臉嫌棄地叮囑，以為又要聽到熟悉的爭辯，誰知下一秒，卻見她猛地抬起頭，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我是來道歉的。”

　　胡鶯知一鼓作氣，又接著說：

　　“昨晚的事的確是我不對，于情于理，我都不該隨意誤解你，對不起……”

　　徐清來頓了會兒，忽然來了興趣：“什么情理，說說。”

　　“啊？”胡鶯知愣了一下，還是認真回答：“于理，我不該在沒有了解實施的情況下，輕易地指責你。”

　　“于情，你我有婚約，今后就是一家人，我應該無條件站在你這邊的。”

　　徐清來眼眸微怔，原本看見她送來的糕點，心情就好了一大半，只是想捉弄她解解氣，但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家人……

　　他抬眼望過去，少女的眸子清麗，雖帶著些不情愿和視死如歸，但卻很認真。

　　她說，他們以后會是一家人。

　　不知怎么的，徐清來的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他舒了口氣，敲了敲桌面：“把茶喝了。”

　　然后轉身回到屏風后面，拿出了一個紅色的小藥瓶，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脫了。”

　　“？？？”

　　胡鶯知剛松了一口氣，觀察他的反應八成是原諒自己了，可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這樣的命令。

　　這真的是可以說的嗎？

　　現在嗎？！在這里嗎？！會不會有點倉促了？！

　　眼看徐清來已經抬起手抓住了她的小腿，她頓時抓住他的頭發，一邊朝前推，一邊掙扎著收回腿。

　　“這這這……”

　　“進度是不是太快了，雖然你我有婚約在，可那事兒應該等到新婚之夜吧，現在會不會太早了！”

　　徐清來被她扯得皺眉，壓著聲音“嘶”了一聲，這才幽幽地抬眼。

　　“……”

　　“那等到新婚之夜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