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往上，上。停下。門打開。
電梯門外候著兩行人，一片昏暗的調子，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尤甚。
那個臉上似乎永遠不會出現夸張表情的女人并不顯眼，但奚午蔓一眼就看到她。
奚午蔓只看她眼熟。
唐梔凡。
兩行人幾乎同時彎腰鞠躬，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一樣。
奚午承牽著奚午蔓的手，走過兩行人中的道，隨前方領路的人進到一間會議室。
奚午蔓坐在奚午承身旁，聽一個接一個人進行工作匯報，只想把手從奚午承手中抽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慢慢走，奚午蔓終于逮著機會，掙開奚午承的手。
以免再被抓住，奚午蔓拿了筆，假裝很忙，在面前的文件上寫寫畫畫。
不知道寫什么，只能畫一畫。
畫天花板上的燈、講話的人、衣服上的褶皺，還有，閃閃發光的紐扣。
有意夸張的動作和表情，配上文字，就成了連環畫。
人反駁人的話，燈反駁人，褶子反駁燈，紐扣反駁褶子。
奚午蔓把自己給逗樂了。但這種場合，又不能不合時宜地笑。
她憋得難受，捧起文件夾遮住臉蛋。
先釋放一些快樂再說。
笑過，翻到沒有畫過的頁面，若無其事地一本正經，繼續聽講。
會議終于結束，奚午蔓合上文件，打算起身跟著人群離開，手中的文件被奚午承奪了過去。
奚午蔓正要搶回來，奚午承已經看到她無聊時畫的圖和配的文字。
“這種東西。”奚午承的視線迅速掃過畫面。
“很拉垮，我知道。”奚午蔓立馬接話。
會議室只剩他們兩個人，她的話音格外清晰。
奚午承搖搖頭，說：“下次可以分享出來，別一個人憋著樂。”
“我覺得我可以進軍漫畫行業，把快樂分享給世界公民。”奚午蔓偏了腦袋看奚午承，“哥哥認為呢？”
“你想做什么就做。”奚午承不以為然，合上文件，熟練地卷成筒狀，握在手中，“大不了賠錢，多大點事。”
他起身離座。
奚午蔓緊跟在他身后，隨他下樓。
樓下正舉辦酒會，奚午蔓計劃著去取看上去特別好吃的那款蛋糕，再次被奚午承牽住手。
“你打算去哪？”奚午承的聲音離奚午蔓很近。
“哥哥不想吃點小蛋糕嗎？”奚午蔓莫名心慌。
“現在我們該去吃午飯了。”奚午承說。
大手牽著小手，奚午承不用刻意遷就，始終與奚午蔓保持協調的步子。
上車，前往酒店。
二十分鐘的路程，奚午蔓的手一直被奚午承抓著。
“哥哥今天怎么，總拉著我？”奚午蔓的視線落于奚午承青筋明顯的手背，莫名想到夏日的陽光與劉通逸。
“以后想再拉著你，可就拉不到了。”奚午承說。
哥哥這話有點奇怪。
奚午蔓微低了頭，盯住自己的鞋尖，沒有答話。
“你要是嫁給周寘行，就不要跟奚家任何人再有瓜葛。”奚午承說。
“任何人？”奚午蔓看著奚午承的側臉，好奇地眨眨眼睛，“包括爸爸媽媽？”
“包括爸爸媽媽，也包括我。”奚午承再沒任何解釋。
酒店的裝潢豪華，放眼望去是遍地黃金，鑲嵌著五光十色的寶石。
奚午承有點過分體貼，奚午蔓感覺他像一個很懂客戶心的服務員。
當然，是她的專屬服務員。
而之后奚午蔓回想起來，如果沒有周寘勉，這相處融洽的一天，大概會是她對哥哥記憶的定格處。
大概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和諧也會被無數個夜晚的黑色徹底吞噬，她一生都將重復同一個夢，永遠走不出那漆黑寒冷的小屋。
一想到世間某個地方還存在那個總會向自己施暴的人，再美好的事物都會變成鋒利的刀子。
要么殺死你，要么殺死我。
可如果之所以是如果，就是因為如果只會是如果。
周寘勉想成為奚午承的妻子。奚午蔓知道了。
夜里九點過，周寘勉獨自一人到虛煙院子，在女傭的帶領下進到奚午承的別墅，帶著她新做的點心。
據說，是完美融合AC兩國傳統甜點優點的點心。
奚午蔓沒吃。
奚午承對任何點心都沒興趣，只招呼周寘勉入座，吩咐傭人為她準備她想喝的熱飲。
“周小姐大晚上的往我這跑，不怕被人誤會？”奚午承溫文儒雅。
“所以我該長期住在這。”周寘勉善于打直球。
“能長期住這的女人，除了蔓蔓，就只有女傭。”奚午承說。
“也許還有一位。”周寘勉眉頭一挑，“奚午承先生的妻子。”
聽著二人的對話，奚午蔓的眉頭一皺又一皺。
她想過葉莫莫可能會有各種情敵，卻沒有懷疑過周寘勉。
一個是用一大箱寶石賄賂她的人，一個是她未婚夫的親姐姐。
幫誰都不合適。
不幫吧，又答應人家在先。
奚午蔓緊咬著唇，暗罵自己里外不是人。
深怕奚午承答應娶周寘勉，奚午蔓立馬加入二人的談話。
“姐姐，寘行呢？沒跟您一起來嗎？”奚午蔓完全是沒話找話。
好在，確實起到轉移話題的作用。
“寘行在忙著發展業務。”周寘勉笑容嫣然，“以后你們結了婚，你想回來，還是得方便你隨時能回來才行。”
貼心的周二爺。
奚午蔓并不關心周二爺在發展什么業務，但還是就這個話題與周寘勉聊了起來。
一聊起與周寘行相關的話題，周寘勉就滔滔不絕。
奚午蔓和奚午承一樣，保持著耐心與安靜，認真地聽。
時間過得飛快，奚午蔓困了。
周寘勉注意到奚午蔓微笑中的疲倦，起身道別，由女傭送到門外。
奚午蔓也起身，打算向奚午承道過晚安上樓睡覺，被奚午承一把拉住。
她一個不穩，倒進奚午承懷中，本能抓住他的衣袖。
“你有沒有想過，周寘行為什么娶你？”奚午承單手扶著奚午蔓的腰。
“他跟我情投意合。”奚午蔓大方直視奚午承的眼睛。
“你們才認識多久？”
“這跟認識的時間長短沒有關系。”
“是嗎？你認為有這么巧？”
“什么？”
“剛好周寘行跟你情投意合，他的親姐又想嫁給我？”
“那——”奚午蔓眉頭一皺，“想嫁給你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嗎？”男人放在女人腰間的手稍加大力度，“你呢？想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