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齊和親
塔娜羞澀的回答了二八年華后,那老頭子便開始說謝弘德年長她五歲,很是相配。
相配個頭!
薩仁再次站起身,神色依舊泰然自若。
“我這妹妹平日嬌縱慣了,聽聞天齊是禮儀之邦,規矩自是要比我們北凜多上許多,塔娜定是難以適應。況且她年紀尚輕,此時談論婚嫁為時尚早。”
蕭星緯輕啜一口茶,嘴角揚起一抹隱忍的笑意。
都拿出禮儀之邦來壓人了,此時天齊王若是再繼續強求,那便有失禮儀大國的風度。
天齊皇帝面露不悅的打量著薩仁,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一國君主,膽量倒是不小。
北凜王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薩仁垂眸,還好自己帶上了面紗,不然這老頭子看到自己真實面容指不定懷恨報復!
北凜王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
“咳咳,好了薩仁,莫要胡鬧了。塔娜這個年紀,按北凜的習俗這個年紀談婚論嫁雖是比別人早些,但若是樁好姻緣——也未嘗不可啊哈哈哈。”
薩仁坐于座位上,冷眼看著這兩個男人談笑間便敲定女子的一生,心寒至極!
塔娜又怎會聽不懂自己父王的意思?
她眼眸流轉片刻后咬了咬牙,“父王,女兒...愿意嫁給天齊太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倘若天齊和北凜結為姻親,那么其他國對北凜的忌憚便要多上三分,倘若這兩國聯手...那更是無法想象。
凌羽節是北凜最重要的節日,宴請了五國的皇室人員,就算有些國的君王不來,也會派個能撐場面的皇子來。
同樣,在凌羽節上發生之事也會傳遍五國,屆時想反悔也沒有理由。
薩仁有些急了,她快步走上前。
“父王,女兒自知魯莽,但女兒亦有悔改之心。天齊是禮儀大國,又有許多流傳千古的詩書,女兒愿為使臣前去天齊學習,也好讓天齊與北凜親如一家。”
她努力壓住嘴角的笑意,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四周一片喧嘩。
“這好好的公主不當,去當什么使臣?”
“這北凜一共就兩個公主,兩個都去天齊了,這...…”
天齊皇帝注視著眼前的女子,似乎是想看穿她究竟要做什么。
北凜王不著痕跡的觀察了天齊皇帝的神色,于是清了清嗓子說將此事暫且擱置。
薩仁微微一笑,哪怕父王不同意,不久后這個消息也會傳遍五國。到時候就父王同不同意便也不重要了。
晚宴就在這樣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氣氛中結束。
薩仁回到宮殿靜坐冥思。
為何蕭星緯對自己的態度如此古怪?若是塔娜真的嫁給謝弘德,是否會將自己的經歷再走一遭?
這一世嫁給謝弘德之人既然不是我,可見其他事情亦有所改變,塔娜未必會重復我的人生。
這一世要如何報仇?僅靠一個外來使臣的身份定是不行...…
史書上使者大多受盡屈辱,甚至沒有好下場。
看來,要想復仇,我需要個假身份。幸好今日帶著面紗,沒人看到我的面容。
黑夜逐漸褪去,窗外的日光微微透射進來。
薩仁打開窗子,卻見方才停在窗旁的鳥兒急忙飛走,向那不知廣闊無邊的天空飛去。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
薩仁看著自己桌上這副剛勁有力毛筆字低眉思量,塔娜和自己一樣自小就被按繼位人的要求培養,騎馬射箭、醫學毒學、算數格致、詩書都是精通的。
若塔娜真嫁去天齊,一身才華無力施展,帝王薄情,囿于深宮,眾人欺壓,痛苦萬分。
薩仁的名字在北凜語里是月亮的意思,而塔娜名字是珍珠的意思,皆是皆是璀璨皎潔之物,不該蒙塵。
若自己不提醒她,而是眼睜睜的看著她掉入深淵,才是冷血薄情。
薩仁邁著沉穩的步子一路行至塔娜的宮殿,見門開著便直接走了進去。
平素她與這位妹妹關系并不親近,若是敲門塔娜恐怕會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塔娜的琴聲戛然而止,她淡淡抬眸,“今日怎么得空到我這來了?”
薩仁直接與她迎面而坐。
“我昨夜做了個夢。夢里我去天齊和親的是我,我以為犧牲我一人,便能護住北凜數十年。可未曾想它天齊不講信用,先后攻占北凜五座城池。甚至將我禁足在深宮之中多年,任人欺壓、慘死異鄉。你說這夢,是不是很可怕?”
薩仁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故作平淡的講出自己上一世的遭遇。
塔娜瞳孔微沉,她垂下眸子,手緩緩撫過琴弦,最終緩緩開口道,“阿姐…你嘗過權力的滋味嗎?”
塔娜似乎并不是想等薩仁回答,她苦澀一笑。
“我的娘親是浣衣局的婢女,我自幼便在浣衣局長大。直到我八歲那年,高熱不退,我娘親以死相逼才求來了太醫,也驚動了父王。此后父親才認可了我的身份。”
“八歲前我受盡屈辱打罵,八歲后那是我第一次嘗到權力的滋味,原來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一條人命輕如鴻毛。人這輩子一旦沾上權力的滋味,貪心便一發不可收拾。”
塔娜的笑溫和中摻雜了些許詭異。
她說的這些薩仁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這些年來她也從未對這個妹妹行過苛待之舉。只是母后……終歸有些過不去。
薩仁有些替她惋惜。
“憑你的才學,完全可以爭取自己的權力,為何要靠嫁給一個男人?”
塔娜抬眸看了薩仁一眼,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聲發笑起來。
“呵…我是賤婢之女,談何爭取?就算沒有你,那位置他們也絕不會讓我來坐。來日你繼承皇位,你覺得你母后會放過我嗎?朝中的大臣呢?會讓我平安回封地嗎?”
塔娜眼眸中多了幾分霧氣,掩蓋了她的情緒。
她說得不錯,倘若薩仁繼承皇位,母后不會放過塔娜。
倘若薩仁沒有繼承皇位……那塔娜作為北凜王的血脈,終是難逃一死。
薩仁垂眸,難怪……上一世自己和親那么多年始終未曾收到塔娜的消息。
她心中升起幾分愧疚,不敢再與塔娜對視。
對面之人嘆了口氣,“阿姐,其實這么多年……我不恨你。只是,希望你莫要再勸我。”
塔娜很少喚她阿姐,估計塔娜也是抱著日后都見不到的心思說的這番話。
“或許和親真的是當下最合適的結局。那我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祝你……平安順遂。”
她本想說喜樂長伴,但回憶起上一世的風風雨雨,“喜樂”二字對于她們二人來說太過奢侈。
“對了,如果你在天齊遇到了,不該出現在那里的人,勿驚慌,勿多疑。”
薩仁留下這句后無視了塔娜略微震驚的神情,便匆匆離去了。
薩仁只覺得內心泛起陣陣酸澀,終究是自己欠考慮了。
薩仁之砒霜何嘗不是塔娜之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