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讓甘竹瞳孔緊縮,渾身的汗毛也豎了起來。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的死很可能和伍萍芝有關?!”
甘竹說完愣了一下,又覺得合理。
“那老伍呢?”
方季白:“老伍整張臉被砸的稀爛,顱骨破裂而死。”
她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砸的力道不大,但是傷痕很密集,行兇者要么是怕自己打不死,要么就是實在太恨了。”
太恨了,誰會這么恨老伍呢?
甘竹皺眉:“老伍的鄰居不是說他名聲不錯嗎,人也慷慨大方。”
事情似乎陷入僵局,方季白回想著發現尸體的那一天,問出了那個一直沒有得到解決的問題。
“老伍,到底靠什么賺的錢?”
是啊,靠什么呢,賣魚的話,不可能蓋起那樣一幢二層樓。
“你記得那個大娘說的,哪家的媳婦是老伍介紹的?”
“對啊!”
甘竹一拍手:“這是個突破口!”
她有點興奮,想轉頭跟方季白說話,不想看見了宇文銳那張臉。
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陰影處,板著一張臉看她們說話。
方季白其實聽見了宇文銳的腳步聲,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處事原則,再加上她們說的也沒什么,便隨他了。
“你怎么在這兒?”甘竹語氣不善地問。
宇文銳毫無感情地說:“伍萍芝一案由我接手。”
“?”甘竹站到他對面,兩人身高相當,甘竹幾乎是有些逼視著宇文銳的眼睛。
“我不信,現在你和我一起,去問問霍周。”
甘竹說著就要走,宇文銳突然一下拉住甘竹的胳膊:
“我跟你開玩笑呢,較什么真兒啊。”
甘竹甩開他的手,冷哼著說:
“宇文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今天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話,對這個案子不管不顧,下一秒你就能在霍周面前給我扣一個玩忽職守的臟帽子,我還不知道你嗎。”
一番話說的宇文銳臉紅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方季白腦袋在他們之間來回看,最后定格在宇文銳調色盤一樣的臉色上,歪了歪頭。
宇文銳注意到她的視線,馬上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方姑娘,驗尸有什么發現嗎?”
方季白剛想告訴他,想起剛才甘竹的話,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沒什么。”
“那你們接下來要去哪?”
這下甘竹不樂意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宇文銳無所謂地聳聳肩:“霍大人吩咐我幫你們查案,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
“算了就算了,我甘竹就算是死了也輪不到你上香!”
方季白默默拉住甘竹的衣袖,輕輕搖了搖頭。
“那就請你幫忙去一趟南游庵吧。”
宇文銳不解:“去那做什么,你別是在耍我吧。”
方季白一臉正經:“怎么可能!伍萍芝曾經在南游庵做廚娘,我和甘竹又在那里受到賊人伏擊,那處一定很重要啊。”
宇文銳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淵源,當即同意。
看著他一溜煙跑出刑部,甘竹也不免感慨:“這人雖然人品很差,輕功確實是一流。”說完又瞧著方季白:“你為什么要讓他去南游庵啊?”
方季白還是一臉正經:“耍他。”
“噗——”
————————
隔天,兩人又來了久居巷。
因為老伍家的三具尸體,這里的人今天都沒有出門,整個久居巷安靜了不少。
方季白循著記憶走到那天有光屁股的撒尿小孩那家,敲響了門。
“咚咚咚。”
無人應門。
她又敲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
甘竹脾氣爆,在方季白準備敲第三次時沖著門里大喊:“有人嗎,刑部查案!”
這一嗓子沒把門里的人叫出來,反倒吸引了旁邊一家的小女孩。
“姐姐,他們走了。”
“走了?”甘竹蹲在小女孩面前問,“什么時候的事?”
“是——”
小女孩剛想回答,一個婦人便從她家里出來,捂住她的嘴。
“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亂說的。”
婦人說著就把小女孩抱進家里,正想關門時,甘竹瞅準時機,伸著長腿擋住了門板。
“哎,既然他們走了,那我們問你也是一樣。”
片刻后甘竹和方季白一起坐在了婦人的家里。
這婦人很不愿招待她們倆,板著一張臉,用兩個破口的碗盛了熱水,力道極重地撂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她想用這般粗陋的條件嚇退這兩個官家人,沒想到這兩人一個毫不在意地拿起碗就喝,另一個滿眼好奇地打量起她這個四面漏風的家。
甘竹放下碗,一抹嘴角:“說說吧,你跟隔壁那家熟嗎?”
婦人眼睛一轉就要撒謊說不熟,甘竹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嚇唬道:“胡說八道妨礙公務,可是要進大牢的。”
“我......我認識他們家,鄰居嘛......”
見她說了實話,甘竹又問:“他們家那個媳婦,聽說是死掉的老伍給介紹的?”
“是......不是......”
“?”方季白和甘竹對視一眼,問,“到底是還是不是?”
婦人囁嚅著低下頭,手指不安地拽著打了補丁的衣角,良久,才抬起頭看著方季白:“你們,你們不能說是我說的。”
甘竹馬上保證:“你放心,我們絕對不說。”
“他家媳婦,是從老伍家買來的。”
“我也是。”
短短兩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甘竹冷在原地,不敢相信天子腳下的汴京還有販賣人口這樣的行當。
在雪豹一族里,幼崽和同族是不能用來交換食物和領地的,跟著師父屈孝的那些年,方季白也知道人類世界里,這樣的行為也是違法的。
“你是什么時候被買到這家的?”方季白輕輕地問。
婦人似是哭了,滿是繭子的手抹了抹眼角。
“六年前。”
“我老家是西邊的一個小村,窮得很,老伍跟我說他在汴京有大酒樓,能讓我來打工掙錢,我就信了。”
“然后就來了這家。”
方季白:“除了你,還有隔壁家的媳婦,還有被老伍賣過來的女人嗎?”
“有啊,有很多,久居巷里像我這個年紀的女人,幾乎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