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教室，我埋頭在校園里胡亂散走起來，不多久，走進了農學院的試驗田里：一塊長約300米、寬約100米，被農學院的學生劃分成一塊塊豆腐狀的試驗地。其中大部分是關滿了水的農田，用于種植農學院的實驗稻谷，其余少部分則種栽種著蘿卜、黃瓜、青菜、橘子、枇杷等實驗蔬果。

　　不知什么原因，我特別喜歡到這里來。每次一看到成片的農田，我的心就不自覺地感到放松、感到舒服。其實，要論學校最漂亮最值得去的地方，試驗田怎么都排不上號。中區有安靜靈動的月牙湖，湖岸蜿蜒綿長，湖面開闊寧靜，中間還有一座常年聚集著鴛鴦、白鷺和各種野生動物的綠色小島，十分的漂亮；東區有夏日滿眼翠綠、秋日遍地金黃的銀杏林，林中小路幽靜，亭閣遍地，不少學生都喜歡到銀杏林去散步拍照；南區有兩個主球場那么大的綠草坪，坐在草坪上看書休憩，也是不少學生的最愛。這些地方才是學校公認的最好休息地。可是，對于這些地方我卻怎么也生不起喜歡和想去的心情，或者說對她們的喜歡，遠遠趕不上對試驗田的鐘愛。她們雖然漂亮，但每次只有走到試驗田里，看到那一塊塊農田，我的心才能感到非常舒服愜意。

　　此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昏黃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在一塊大石上，我坐了下來。水田剛收割完稻谷，里面留下一個個矮小的稻樁。遠遠看去，宛若一只只從水里冒出頭來換氣的水獺一般。農田右邊的岸上，兩個三米左右的稻草堆高高壘起，仿佛兩個巨人。空氣里飄蕩著稻草干枯的氣息。

　　坐了許久，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并緩緩吐出。殷紅是什么結果，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就像輔導員說的，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規矩就是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負責。她拍下了視頻，發到了網上，最后她就得接受結果，無論多壞。至于我自己，視頻里只有背影，沒有正臉，說是誰都有可能，我咬死不認就行。

　　王帥打來了電話。“什么事？”我問。

　　“沒什么，就是打個電話問候問候。”王帥似乎略帶笑意地說。

　　“沒事我就掛了。”

　　“喂，別嘛。怎么每次都這么心急的，搞得全世界都欠你時間一樣。”

　　“說。”

　　“好好好，直接一點也好。”他輕輕嘆了口氣，“昨晚你滿意否？”

　　“昨晚？”

　　“是呀，滿意不滿意？”

　　曉曉的身影浮現腦海，說實話，由于一天的人荒馬亂，我幾乎將其忘記了。

　　“喂，到底怎么樣，說話呀？”王帥問。

　　“還行。”我說。

　　“你這家伙肯定把人家干翻了吧？”

　　“干翻了？”

　　“是呀。”

　　“你跟她說的？”

　　“嗯。”

　　“她說我把她干翻了？”

　　“她倒沒這么說。她只是給了一個很高的評價，很高很高那種喲。”頓了一下，王帥說，“說實話，當時如果我在場就好了，真想看看你到底是怎樣讓她給出那么高評價的。”

　　我默然不語。同時，腦海里浮現出了曉曉昨晚躲在墻角瑟瑟發抖的模樣。

　　“你還不知道吧，”王帥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給一個男的，這么高的評價的。從來沒有。給別的男的她都是‘還行’‘一般’‘無所謂啦’這種話語，而給你的，卻是‘他太棒了，我非常非常喜歡，真希望和他一直干下去’這句話。牛逼啊，阿城，佩服。真的，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讓我好生學習學習嘛。”

　　“她是這樣說的？”

　　“是啊。”

　　“好吧。”我嘆了口氣，“如果你打電話就是想聊這個，那我掛了。”

　　“別別別！傳授點經驗嘛，都是兄弟伙，別小家子氣。”

　　“真掛了。”

　　“誒誒誒，別。你這家伙。”似乎猶豫了一下，王帥壓低了聲音，然后重新說道，“我想知道你和曉曉昨晚做了些什么，是真的想知道。你對曉曉不了解。對于男人，她是絕不會用‘太棒了，我很喜歡’這種話來形容的。她只會說‘夠她玩’或者‘讓她很爽’之類的話。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恍恍惚惚的，和以前那種豪放開朗全然不同。關鍵是……關鍵是一提到你，她就似乎非常害怕。雖然嘴上說你很棒，她很喜歡，但心里明顯是非常畏懼的。”

　　“是嗎？”

　　“是的。”

　　“所以，你想知道我們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嗯，差不多吧。雖然你倆躺在床上干了些什么不是我該問的事情，但畢竟是我將曉曉邀請出來的。看到她這么異常的表現，總覺得還是應該多一嘴的。”

　　“那你可以問她的。”

　　“要是能問她，我也不會給你打電話了。”沉默了片刻，王帥說，“她除了說你很棒，她非常喜歡外，別的什么也不肯說。那家伙看起來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說，大條得很，但對某些事情，卻是非常敏感的。”

　　“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好吧，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想知道你昨晚有沒有對她做出什么超預期的事情。”

　　“超出預期？什么意思？”

　　“就是……有沒有出現暴力，或別的什么要素？”

　　“沒有。”

　　“真的？”

　　“真的。對那種事情，我不感興趣。”

　　“好的，明白了。”王帥似乎松了一口氣。片刻，似乎想到什么他又開口道，“你們沒有上床吧？”

　　“上床了。”我說，“但沒發生什么事情。”

　　“就是沒有進入？”

　　“對。”

　　“哦。為什么呢？”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不進入她的身體？是……覺得太臟了嗎？”

　　“這倒沒有。”我說，“你放心，我沒有說侮辱她的話，而且我也不覺自己可以侮辱她。她沒什么可以被侮辱的。”

　　“我沒這意思的。你說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肯定就相信了。我只是估摸著你們應該沒有真正辦事，才問的。”

　　“她還好吧？”沉默片刻，我問。

　　“放心，只是有些恍惚。說話、腦袋什么的都沒問題，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過來了。”

　　“那就好。”

　　“也就是說，”王帥頓了一下，“你也不清楚她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嗯。我不清楚。”我說。事實上，我也想弄清楚。問題好像出在自己身上，但到底怎么回事，我全然一頭霧水。

　　“那好吧。就不打擾你了，掛了。”王帥說。

　　“等等。”

　　“咋呢？”

　　“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我說。

　　“什么問題？”

　　“就是……”想了想，我終究沒能開口。“算了。”我說。

　　“好的。”

　　曉曉，殷紅，王帥，輔導員，等等，通通都去吧！都見鬼去吧！從明天開始，我要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回到以前的狀態，所有的事情，統統拋掉，都與我無關了！用被單蓋住腦袋，我倒頭就睡。

　　由于下午劇烈跑步的緣故，沒多久，我就睡著了。睡夢中，我變成了一顆星星，在廣袤無垠的夜空自由自在地飛翔，非常舒服、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