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驚秋垂眼，看著劍柄上掛著的劍穗流蘇，淡聲道：“朋友送的。”

　　頓了頓，她又說道：“但想來，是在山下坊市買的，小師妹若是喜歡，應該還能找到那個攤子。”

　　陳歲時咬著后牙槽，心中腹誹她的運氣真差，面上卻還是笑盈盈地說道：“好，多謝師姐提醒。”

　　月驚秋輕輕頷首，看著陳歲時下山的背影，眼睫羽輕顫，隨后摘下了劍穗，收進儲物袋中。

　　她救洛凌霄，只是因為動了一點惻隱之心，并沒有想過，要他如何報答自己。

　　這枚劍穗子，月驚秋也只是看在他的心意上，才收下的。

　　她搖了搖頭，往山上走去。

　　大師兄會給她護法，這一次，她一定要一舉突破筑基境。

　　背道而馳的陳歲時，撿了根木棍，一路走，一路削雜草草頭。

　　月驚秋的劍穗子是洛凌霄送的，他一定已經買到龍骨戒了。

　　真是可惡。

　　她明明每天天不亮，就已經去坊市守著了，為什么還是沒有在洛凌霄前面，買到龍骨戒？

　　到了坊市后，陳歲時找了個地方擺地攤。

　　她旁邊一名小云宗的弟子，還穿著宗門服飾，灰色的衣裳上，繡著幾朵祥云。

　　陳歲時不認識對方，那名弟子也不認識陳歲時。

　　只是見她從山上下來，賣的還是御風符，大概知道，眼前這位年紀不大的少女，是內門弟子。

　　小云宗并不富裕，宗門內常常有內門弟子，畫了符箓后，趁年關的時候，來坊市中售賣。

　　青年存了幾分交好的心思，主動開口道：“這位小師姐，早啊。”

　　陳歲時禮貌回了一聲：“早。”

　　現在才剛剛五更天過，天色尚且朦朧，又有大霧，看不清人影，豈不是早嗎？

　　坊市都還沒什么人，顯得格外冷清。

　　陳歲時看向身旁唯一的身影，問道：“你是賣什么的？”

　　聽到這話，青年頓時來了熱情，朗朗開口：“師姐，在下姓吳，單名一個樾字，自幼學習書畫，因此下山來給人畫一些肖像，掙點微薄之資，讓師姐見笑了。”

　　陳歲時聞言，在他的攤子前掃了一眼，空空如也。

　　吳樾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釋道：“雪大霧濃，水汽稍重，字畫拿出來，容易弄濕了，我想等天稍微放晴了，霧散了，或者有顧客來的時候，再將東西取出。”

　　陳歲時點點頭，表示理解。

　　吳樾又道：“師姐素質天成，宛若出水芙蓉，不留下幾副肖像畫，實在是可惜，不如我給師姐，畫幾張？”

　　“師姐放心，若是你不滿意，我不收錢，你看如何？”

　　吳樾說得信誓旦旦，顯然對自己的畫技十分自信。

　　陳歲時其實也挺喜歡畫畫的，可惜她只能畫靈魂，不能畫皮囊。而世人，又不能直接欣賞她畫的靈魂。

　　見吳樾如此的信心滿滿，陳歲時決定給他個機會。

　　“行，那你先畫一張我看看。”

　　吳樾眼中一喜，取出工具作畫，順便指導她的動作。

　　“師姐，你往邊上挪一挪……好，保持這個微笑，別動了，我還有兩筆就畫完了。”

　　陳歲時笑容僵硬，眼睛控制不住地自己眨眼，她見吳樾落筆流暢，唰唰唰在紙上畫著，仿佛此事，已經做過千百回了，半點手生的感覺都沒有。

　　“師姐，需要題字嗎？”吳樾抬起頭，“題字的話，加兩枚靈珠。”

　　陳歲時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已經畫完了。

　　她收起標準的假笑，臉上肌肉松懈下來，“題字就不用了。”

　　“哦好。”吳樾有些失望，卻還是尊重顧客的意愿。

　　他將畫板轉了個方向，面向陳歲時，“師姐覺得如何？”

　　陳歲時頗感意外。

　　吳樾的畫技比她想象得還要好。

　　只見畫中的少女，烏發素衣，發髻中沒有什么華貴的珠花，只在鬢上別著兩只翠綠寶石的蜻蜓。

　　端的是笑靨如花，明眸善睞。

　　陳歲時感嘆，這個吳樾是有兩把刷子的，連她的蜻蜓發釵都畫得惟妙惟肖。

　　“這副畫像多少錢？”

　　陳歲時也不會雞蛋里面挑骨頭，吳樾畫得好，她有眼睛能看出來。

　　“我給師姐一個友情價，十顆靈珠。”

　　陳歲時身上沒有靈珠，她給了吳樾一整塊下品靈石。

　　“師姐，我身上也沒有這么多靈珠，可否等我攤子開張了，我再補給你？”吳樾不好意思地抓著耳朵說道。

　　“不用補我……”

　　陳歲時話沒說完，吳樾眼睛亮了起來，嘴上卻道：“這不好吧？”

　　“要不我再給師姐多畫幾張？”

　　眼看吳樾就要動筆了，陳歲時連忙喊停。

　　“我剛剛話沒說完，靈石你不用補我，再幫我畫幾副畫就行。”

　　“洛凌霄你認識嗎？”

　　吳樾思付片刻，而后問道：“師姐說的可是，今年春剛拜入宗門的五靈根雜役？”

　　“對。就是他，你幫我畫幾副洛凌霄的畫像就好。”陳歲時特意叮囑，“別讓他發現了。”

　　吳樾眼神復雜地看了陳歲時一眼，還是開口答應了下來。

　　有錢不賺是傻逼。

　　他只管交畫，可不管別人的私事。

　　不過顧客的要求他得先問清楚。

　　陳歲時絮絮說道：“重點是洛凌霄的臉和五官，要畫得細致入微，多畫一些他不同裝扮的畫像，每一幅畫的衣服和發型不能一樣，明白嗎？”

　　她不可能天天去盯著洛凌霄，記住他的長相，便只能天天看他的畫像了。

　　陳歲時相信，只要看得久，她就能記住洛凌霄的臉。

　　吳樾心想，這位師姐的癖好，還真是奇怪。

　　不過他對自己的畫功有信心。

　　不就是無中生有，給洛凌霄換上幾身他沒有穿過的衣裳嗎？

　　小事一樁，完全難不倒他吳樾。

　　這年頭，混口飯吃，豈能沒有點壓箱底的本事？

　　一直到坊市逐漸熱鬧起來，吳樾忙著給顧客畫肖像，兩人才沒有再繼續聊下去。

　　陳歲時一張御風符就賣出去五顆靈石，看得吳樾心里，生出些許的酸澀感。

　　符修賺錢，真是容易。

　　一張御風符，他就是給人畫四十張肖像，也是抵不上的。

　　但吳樾不知，不是每個人，只要學了制符，就都能成為符師。

　　乾靈界對符修的要求，雖然沒有煉器師、煉丹師那么嚴苛，卻也是有極高的門檻的。

　　陳歲時賣完御風符，收了攤，在坊市中閑逛，最后買了兩根乾靈界的靈氣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