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梨彼時剛洗完澡,才看見五個小時前傅臨州的消息進來,下意識地就劃掉。
可劃完,溫梨又覺得自己刻意。
“不就是發條消息么。”
溫梨喃喃自語,暗自告訴自己要把傅臨州當作平常一樣來對待。
簡潔的界面上,空白的聊天記錄,只有最新的一條消息。
傅臨州:給你出氣了。
溫梨擰眉,迷茫了一下,隨即回了個問號。
溫梨:?
那頭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做別的事了,總之溫梨等了幾分鐘都沒等到回信,便放下手機吹頭發去了。
吹到一半溫梨才想起來,不是傅臨州不回消息,而是京城與坦桑尼亞有時差,此刻京城已經是凌晨五點了。
溫梨邊吹著濕發,邊控制不住地回想傅臨州的那條消息。
幫她出氣?
她有什么氣需要他來幫她出?
溫梨乍然想起來,傅臨州送她回家的那天晚上他的那句,“我會為你出氣。”
難道,說的是傅之鳴?
溫梨滿腹狐疑,直到聞到一絲焦味才察覺自己發尾的一縷頭發被絞進了吹風機里。
溫梨趕緊關掉電源,皺著眉把那一縷頭發取出來扔掉。
頭發已經半干了,索性不再吹了,拿起手機反復琢磨著那句話。
星光點點,夜風微寒,安靜的出奇。
寂靜的窗外,溫梨看見輕柔的月光灑向大地,思緒也隨之飄渺。
傅臨州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叫想娶她,無關其他?
總不能是喜歡她吧。
溫梨對自己有自知之明,她跟傅臨州交流又不多,難道一晚上的時間還真能“睡”出感情?
突然響動的鈴聲把思緒拉了回來,溫梨低頭看去,正是傅臨州的電話。
溫梨有些意外,凌晨五點,傅臨州還沒睡?
思索一二,溫梨按下了接聽鍵。
溫梨沒出聲,靜靜地等著對面的人出聲。
“還沒睡?”
男人的聲音猶如清冷的月光,明亮寂靜,低沉慵散。
溫梨走到窗邊,蹙眉:“小叔,有事么。”
她沒心思跟他多扯,現在看不到他的臉,她可不會再不小心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她也沒興趣跟他玩什么曖昧的游戲,溫梨只想專心做自己的事。
傅臨州一頓,斟酌了下她的語氣,權衡了一下,無奈地單刀直入,將今日傅家發生的事簡單的告訴了她。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溫梨淡淡道:“哦。”
她該說什么,謝謝嗎?
她又沒讓傅臨州去做這些。
她也不需要傅之鳴付出什么代價,這六年是她自己識人不清一廂情愿,她就當是自己還債了。
好吧,溫梨承認,是上次的事讓她有一點點惱羞成怒,以至于今日有些遷怒他了。
但溫梨也是真的不想把事情弄得復雜,有些話,還不如趁早說開,要是說不開,不如干脆別說。
溫梨揉了揉眉心,緩和了語氣:“小叔,謝謝你,但是我不需要這些。”
傅臨州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話了。
傅臨州擰眉,比起上次明顯松動的溫梨,隔著屏幕他都能感覺到此時溫梨刻意的保持距離。
電話兩頭的人一時間無話。
溫梨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后話,垂眸,輕聲道:“沒什么事就掛了吧,小叔早點休息。”
傅臨州手心收攏,下了床,走到窗邊,語氣帶了些難以察覺的著急:“等等。”
“嗯?”
女人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來,傅臨州卻莫名的體會到了不耐與催促。
傅臨州從來沒有這樣無措過,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慌亂在心底如野草般瘋狂蔓延。
他知道現在溫梨心里沒他,也無心開展一段新的感情。
他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以為自己能夠輕而易舉地面對這一切,也想過無數應對的舉措。
然而當溫梨真正客氣疏離地要與他劃清界限,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無盡的失落與恐慌。
傅臨州抹掉手心里沁出來細細的汗珠,啞聲道:“早點休息。”
溫梨抿唇:“好。”
傅臨州暗著眸子,靜靜等待了兩秒,沒再等來溫梨的一句話,只有電話掛斷的滴滴聲。
耳邊的手機還亮著屏幕,殘留著一絲溫度,溫梨的聲音仿佛還纏繞在耳畔。
舌尖頂了頂上顎,過了許久,傅臨州拿著手機的手才垂下來,瞥了眼滅掉的屏幕,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凌晨五點的京城仍舊燈紅酒綠,夜色中閃爍的燈光惹人注目。
而高樓之中,只有傅臨州一人落寂的身影。
溫梨一夜好眠,次日清晨起床甚至都沒想起來昨夜里的那通電話。
抵達實驗室的時候,卻聽見同組的師妹正八卦地討論著什么。
一群人圍在一起吃早餐,師妹易曉婕說的津津有味。
“我今天早上去給老師送早餐的時候,聽見老師跟人打電話,好像在說什么資金鏈的問題。”
嚴達成皺眉:“難道是資金鏈出問題了?”
易曉婕搖搖頭,她只聽到了幾句,也沒太聽懂。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師說了句什么……他只管做事,資金的事不歸他管,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這種國家級的項目一般都是由國家出資,怎么會出現資金問題?”
溫梨走過去坐下,拿了份早餐,參與進話題:“國家級項目的資金來源較為多樣化,并不一定完全由國家出資,除了國家財政撥款,還會吸引社會資本投入。像這次與坦桑尼亞的合作,其實不完全是單方面對坦桑尼亞的幫扶,也算是為日后兩國之間的貿易往來打基礎,所以坦桑尼亞也有資金注入。”
溫氏就對這種項目多有接觸,溫梨耳濡目染也了解一些。
眾人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嚴達成更奇怪了,懷疑易曉婕聽錯了:“那就更不可能沒資金了,兩個國家一起出錢,還有企業投資,這能窮到哪去?”
早上她半夢半醒地就去給楊嗣宗送早餐了,其實易曉婕也懷疑自己聽錯了:“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本來也只是開始忙碌前的八卦一下,眾人也沒太糾結,吃完早餐就開始各做各的事情了。
溫梨倒是多上了幾分心,她記得楊嗣宗說過,這次政府招標的社會投資總額是五億八千萬,其中百分之九十來自一家生物科技公司。
溫梨上微博刷了兩分鐘,沒看見有任何跟那家公司有關的消息。
楊祁注意到她的異樣,過來問:“怎么了?”
溫梨淡淡地笑了笑,搖頭:“沒事。”
楊祁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猶豫半分,還是問了出來:“在等他的消息?”
溫梨驚訝地抬頭看他,楊祁手插在實驗服的兜里,嘴角噙著笑,帶著明顯的調笑意味。
其實楊祁長得也不錯,溫柔體貼,學院里許多女生都說他是理科組的白馬王子。
溫梨失笑:“師兄,你就別打趣我了。”
楊祁似乎松了口氣,嘴角的笑容真了幾分:“抱歉,我以為你心情不好。”
溫梨挑眉,沒再回話。
過了幾天,楊嗣宗實驗室里的工作人員帶著七七八八的設備接手這邊的工作,溫梨等人的任務到此結束。
沒了要做的事,一群人輕松不少,除了偶爾會跟著楊嗣宗或者前輩們出去采樣,就沒什么事了。
相安無事過了兩個星期,這天一群人約著一起去附近的城鎮轉悠了兩圈,打包了一些當地的特色食物回來。
溫梨拿了一份,要給楊嗣宗送去。
溫梨到了楊嗣宗的辦公室門口,剛準備敲門進去,就聽見楊嗣宗極為煩躁的聲音。
“我填上?你不知道做科研最費的就是錢了,我哪來的錢?”
楊嗣宗背對著溫梨,站在辦公桌前打電話,急躁地在房間里踱步。
“這是國家的項目,政府不撥錢?你也知道政府撥錢程序多,本來那筆錢就還沒到賬,現在我們在這用的全是這邊政府的資金,你現在告訴我那筆投資也沒了?”
資金?
溫梨想起來前兩天易曉婕當八卦說的那事,難道是項目投資沒了?
溫梨思索間,楊嗣宗已經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氣得眼鏡都冒了白霧。
楊嗣宗瞧見她,暴躁地說了句:“不吃。”
溫梨提著小吃走進去,把小吃放在楊嗣宗旁邊的桌子上,順便幫他打開,問道:“老師,出什么事了?”
小吃的香味瞬間蔓延到整個辦公室,楊嗣宗生氣的表情一滯,口嫌體正地拿起了一次性手套戴上。
“這次項目不是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投資了么,被查出來違規生產,資金過不來了。”
“噢。”溫梨坐下來,“政府那邊的錢也還沒打過來?”
政府撥錢需要經過層層審批,各種程序一個套一個,想要等到那邊的錢過來怎么也得兩個月起步。
楊嗣宗氣地眉毛倒豎:“可不是么,沒錢還怎么搞?讓我們自力更生?”
科研的燒錢不言而喻,除了后續的工作開展,前沿工作就能把大半資金花掉。
先進的科研往往需要高精度、高性能的設備和儀器。
例如電子顯微鏡、基因測序儀、核磁共振儀等,一臺設備可能動輒數百萬甚至上千萬元。
而這個項目,恰恰就需要最頂級的設備。
光是這邊新準備的實驗室,就花了近兩個億。
還有人力資源成本、實驗材料與試劑,無一不需大量的資金。
斷了他們的資金,無疑是讓他們在沙漠里養熊貓。
溫梨摩挲著下巴,杏眼微瞇,道:“這個錢很急嗎?”
楊嗣宗眉頭緊鎖:“勘查都快結束了,再過幾天其他實驗室就要進駐交接工作準備推廣了,你說急不急?”
“這樣啊。”溫梨點點頭,“我有錢啊。”
楊嗣宗手一頓,斜著眼:“這不是幾千萬的事。”
溫梨想了想,原來的資金額似乎是五億多,她確實沒有五億多。
但是她有兩億多,應該能撐到資金周轉?
楊嗣宗不吃了,將信將疑:“你哪來那么多錢?”
問完,楊嗣宗又再次氣笑了。
因為他反應過來了,溫梨可是溫家的大小姐,有點零花錢再正常不過了。
真是萬惡的資本家。
溫梨眨眨眼:“不行嗎?”
楊嗣宗擺擺手:“要社會企業入資,你這屬于個人。”
“走實驗室捐贈也不行?”
“這項目的每一筆錢,都得走公賬。”
聞言,溫梨只好歇了心思,道:“那好吧。”
出了實驗室,溫梨心思一轉,她個人不能出,那她找個社會資本出不就行了?
溫梨暗自點頭,撥了個電話出去。
很快,那邊就接通了。
溫梨捏了捏嗓子,溫柔小意地喊了句:“喂,哥哥?”
同一時間,傅氏集團。
高大挺拔的男人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大廳,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路上的員工紛紛問好。
“嗯。”
傅臨州步子未曾停歇,俊美的臉龐如同被冰霜覆蓋,線條冷峻而硬朗,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等到男人一路進到頂樓辦公室里,噤聲的員工們才敢小聲議論。
“天啊,傅總今天怎么看起來更有魅力了?”
“帥歸帥,可是今天又是誰惹到傅總了?”
“對啊,怎么傅總最近一天比一天可怕,聽總裁辦的人說啊,昨天韓助理因為左腳先邁進辦公室被罵了一頓呢!”
“啊?這么恐怖?那我今天有文件要給他簽字怎么辦?”
“在傅氏工作好是好,老板帥工資高,就是得整天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凍死。”
韓錫抹著冷汗跟著傅臨州進了辦公室,怎么他昨天被罵的事這么快就傳遍整個公司了?
肯定是沈星峙干的!
傅臨州微微抬起下巴,掃過面前的文件,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藏著不悅。
韓錫拿著平板照例開始匯報一天的行程,傅臨州的秘書沈星峙緊接著匯報一天的工作安排。
兩人一前一后匯報完畢,遲遲沒等來面前人的回應。
韓錫和沈星峙對視一眼,雙雙抬起頭悄悄打量傅臨州。
只見傅臨州仍舊保持著剛開始的姿勢,手指仍不停地在桌面上敲擊,只是眼神卻是瞧著地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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