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這段時間過的很是滋潤。
自他“起死回生“后,周秉文對他可謂是有求必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更別提老頭子心疼他“纏綿病榻”多年,從未享受過同齡人的歡樂,特許每月額外給他銀票,鼓勵他多去外頭逛逛。
周正懷里揣著一大疊銀票,茫然的坐在馬車里,似乎還沒從這潑天富貴中回過神來。
某一瞬間,他思考,要不咬咬牙,留在這?
都是富貴窩,哪兒待不是一樣?
顯然系統察覺他的動搖,冷冷出聲:“這沒網,你受得了一時,受不了一世。”
多年網癮患者,沒被金錢誘惑,反而被斷網給打擊清醒了。
周正翻個白眼,看著已經恢復精神力,變成玉佩,掛在自己脖頸上的系統,不屑道:“我說你這么神通廣大,怎么本體這模樣?”
一塊玉佩有什么用,還是缺了角的。
怎么著也得變成個神兵利器什么的。
系統沒有出聲,顯然不想理會。
周正是個坐不住的性子,掀開簾子,看著繁華景象,更覺無聊。
從千里之外的荒山,他一路流浪,有剛來異世界的惶恐不安,到見了一路餓的骨瘦如柴的難民,到被妖魔追追捕,修士不屑鄙夷,如螻蟻般茍且掙扎的凡人,那時他也是其中一員。
從來沒有正眼抬頭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
如今有了,只是因為他的身份變了而已。
京城有人皇之氣庇護,繁榮安康,凡人能安居樂業。
可世界那么廣,人皇之氣浩蕩縱然浩蕩,也終究有限。
周正莫名有些傷感,他覺得自己不太對勁,這么矯情,銀票在身,他應該好好瀟灑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干什么。
正要放下車簾,突然看見一物從空中飛起,朝著他的方向拋來,落在了他的懷里。
低頭一看,是一枚繡著白竹的香囊。
周正沒太懂,往不明物拋來的方向看去,只見某座酒樓窗口,正站著幾位少女,旁邊幾人推擠著中間那位雙頰泛紅的少女。
沒吃過豬肉,但他見過豬跑。周正有些納悶怎么和電視里演的不一樣,古代的女孩子不是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嬌羞話都不敢說嗎?
沒想到大街上都能給別人仍東西。
“今日乞巧節。”系統看著某頭豬腦子越想越遠,適當提醒。
“哦。”那窗戶傳來的視線愈發熱切,周正耳朵有點發紅,正要退回馬車內,眼神一瞥,忽然在涌動的人潮里,瞧見了一個青衣人的背影。
他瞪大了懷疑自己看錯了,趕忙又把頭伸出去,這又惹來了一陣女子笑聲,周正像是沒聽見,眼神聚精會神往那處人群里掃視著。
沒有什么青衣人。
他剛才瞧見的背影,像是個幻影。
“我眼花了?”周正喃喃自語,眼神已經酸痛,他靠回馬車內,縱使是個幻影,也已經讓他滿頭發汗,臉色蒼白,像是活見了鬼的模樣。
懷里的銀票還沒有花出去,但周正已經沒了心情,此刻他只想趕回去,往他的被窩里躺會兒。
盯著手里的香囊,他思索一番,伸出手,那只手骨節細長,虎口還有枚紅痣,握著那枚香囊,隨手系在了一個賣花小攤前掛著的兔子燈上。
馬車離去,那窗口的站立的女子眼神落寞。
“淑柔,你確定那公子是丞相家的?”
“你不是說你們認識嗎?可我怎么覺得他好像不認識你。”
女子沒有出聲,她想起那人眼神清明,沒有往日的頹廢消沉,淡淡一笑,“那時候太小了,他可能不記得了。”
小廝把那盞兔子燈買來,女子提著燈,久就不曾移開視線。
周正不知道這身份還有什么前情,他忙著趕回家,還沒往自己院子走,就被管家叫住,說老頭子有事找他。
被管家引著走進前廳還在納悶,也不知道這老頭子突然找他來干什么。
“起死回生”這么久以來,他一直有意無意的避著這位名義上的便宜爹。雖然該花的錢沒少花,但是他總是做不到,將自己完完全全展露在那老頭面前。
越過前廳,走進正堂,他看見那老頭笑著朝他走來,“進之,跟爹拜見一位貴客。”
說完二話不說,拉著他的手臂朝里走去。
周正疑惑抬眼,只見一位青衣道人,背身負手,站在正堂。
腰間佩劍,頭上簪了根白玉簪,素凈的很。
周正對于這種穿搭,已經起了應激感,慌張朝那人衣擺看去,更覺眼熟。
恰逢那人轉頭看來,二人視線對觸,看清那張素凈的臉,那雙淡漠冰冷的鳳眼,周正剎時臉色發白。
胸口似乎也傳來劇烈痛感,喉嚨間似乎又泛起了滯澀的血腥味,帶著滿身乍起的寒涼,讓他腿腳發軟,似乎下一秒就要虛弱倒地。
偏偏手臂被人用力拖著,周秉文將這臉色蒼白,半死不活的兒子,半攙扶著帶到青衣人跟前,“道長,這位就是犬子。”
姜未轉過身,像是看陌生人一般一眼掃過,就不再有過多關注。
“犬子身體不好,前些時間更是九死一生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雖如今看著已痊愈,但老夫還是不放心。”
說起這話時,像是終于發現身邊的兒子面色蒼白,唇色更是泛白,心頭一緊,語氣也有了些祈求之意,“聽聞修士皆有一些護身健體之法,我不求道長傾囊相助,只求一點點強身固體之法,讓我兒,能不再受病苦之痛。”
周正完全聽不清老頭子在說什么,只覺得腦瓜子嗡嗡響。
他就知道,剛才絕對不是他眼花,真的是她。
姜未走近,把這小公子從頭看到尾,這人面如菜色,四肢發軟,額冒冷汗,一副早衰之相。
五形脈堵,四肢軟乏,毫無習武可能。
轉眼對上一旁周大人殷切視線,想到離宗前,長老剛揭開的那塊匾額,思索道:“令公子,雖看起來體弱,但根骨極佳,我宗門有套平心劍法,可傳授于他,強健筋骨。”
能不能學會,姜未覺得并不是很重要。
多運動,出出汗,也算是幫他強身健體了。
聽到道長這句話,周秉文是止不住的高興。他雖是文人,但并不輕武。
如今,也不求他兒子繼承什么文人風骨,有個好體魄也形。他勢必要為兒子做好打算了。
周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讓他跟著姜未學劍法?
說什么根骨極佳,他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弱之人,他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會不知道嗎?
讓姜未教他,那可不是隨便死一死的事。
“我突然感覺有點頭暈~”他翻了翻白眼,眼看就要飄著躺下午,一道力度穩穩的抓住了他。
悄咪咪的睜開眼,看見一只素手揪著自己的衣領,穩穩的把他提在地上。
不敢看那雙手的主人,周正閉眼依舊裝死。
下一秒,一枚苦的離譜的丹藥,強塞進他的嘴里,舌尖苦味爆炸,周正瞬間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始作俑者。
“看來你確實病的不輕。”始作俑者淡淡說道,“以后這藥丸,每次三粒,無比準時服下。”
周正來不及出聲,那人就松開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隱隱的警告意味。
周正要是再不老實,他感覺那把劍下一秒就要出鞘了。
周秉文看不懂年輕人的暗潮洶涌,感激開口:“道長千里跋涉至此,我已經吩咐了廚房,晚膳待會兒就好。”
姜未沒有留下的打算,“不必了,我進京是奉師命,既以受命,我會進宮一趟。”
修真界來人到了人皇之地,總得去皇宮那打個照面才行。
姜未不再多言,視線掃過那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墻角的某人后,漠然走遠。
她的手心從看見那人,金印就頓時發燙。
她明明殺了他。
那一擊,多少力度,角度,沒人比她更清楚。
可為何?
莫非這就是長老讓她來此的意圖?
姜未越走越遠,遠到徹底能控制住拔劍的殺意為止。
殺不死的東西嗎?
她不信這世上有什么是殺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