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燥熱，偶爾有微風掠過人群，也裹上熱氣，直吹得蘇父蘇母汗流浹背。

　　帶頭圍著他們的黃毛還在大聲嚷嚷：“喲~還要哥幾個尊老愛幼呢，自己的女兒都不愛，還要我們這些陌生人尊敬他呢~喲~多大的臉啊~”

　　“就是就是！”

　　彩毛們歡呼附和，順帶第N次科普：“路過的帥哥美女們要拍視頻的大大方方的啊，咱哥幾個就是借題發揮，被這喪心病狂把女兒的尸體賣了換錢給兒子花天酒地還嗑藥的老登撞了，哥幾個不爽，大大方方的罵不怕被拍昂！”

　　路人們看著這群彩毛的夸張發型：“……”

　　怕是拍了也爹媽都認不出是誰吧？

　　“胡說、污蔑啊！”

　　蘇父蘇母叫苦不迭：“哪來的小混混！你們快讓開……”

　　前后左右都是彩毛，把松松垮垮的圍觀群眾堵在外面，也把蘇父蘇母堵在這里進不得退不得。

　　兩人的顏面像是被丟在地上踩了又踩，蘇父蘇母能在村里和人大吵大鬧，可搬到城里后他們自認富貴人家了，可都是要臉面的，一開始當然是滿臉通紅地否認。

　　耐不住這群年輕人耐心穩如老狗，蘇父蘇母這會兒已經從耐心講道理，變成了破罐子破摔的咒罵。

　　可他們聲音哪里敵得過剛過變聲期、肺活量巨大的年輕人？

　　彩毛們還在喊呢：“走過路過瞧一瞧看一看哈，洗腦女兒當扶弟魔，為了給弟弟娶媳婦累到猝死，死了還不得安寧要被賣了尸體給人配冥婚，就是這對父母，兒子還是個毒蟲哈！”

　　路人聽了一耳朵，忍不住吐槽：“……噫，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陋習。”

　　“何止啊！”

　　旁邊有個來得早的搭話：“之前十幾輛警車一溜煙在路上開的視頻看過沒有？據說就是這倆人的村子，在他們開了頭之后整條村一起干這缺德買賣，聽說還出了很多條人命！”

　　“哇靠這個我知道，”又有人加入，“我同學是那個村的，平時是住校的，聽說是不知道家里竟然干這種事，知道之后整個崩潰了，都沒來學校了。”

　　“啊，這、是被議論受不了嗎？那好像挺無辜的……？”

　　“嗐，那些死了的人才無辜呢。”

　　這些閑言碎語被記錄在湊熱鬧拍的短視頻中，引起了很多人爭論這些不知情的孩子是否無辜，隨著這些爭論而擴大的自然是蘇家夫婦的被氣得終于和唐嘉樹等人大聲對罵起來的模樣。

　　“你個鱉孫狗xx的！就是個混混不學好的遲早蹲監獄的！”

　　“我女兒生死都是我蘇家的人，只是要她結個陰親有個親家幫扶父母兄弟怎么了？是不是嫉妒我們有錢，要搶劫是吧？！我要報警！報警把你們抓起來！！！”

　　他們比之他們的廢物兒子還要毫無悔意，理所當然說著女兒都死了、配個冥婚怎么了的模樣讓網友嘩然，陽紙村的事情終于像一顆被挖出來的炸彈，引爆了全網。

　　當然這都是后話，首先被引爆的是聽到蘇父蘇母炸裂發言的路人。

　　“我日……”

　　吃瓜群眾的命也是命，路人怒了：“哪來的兩坨垃圾擋路，給我讓開！”說著這位壯漢路人就擠進彩毛堆里，走直線狠狠撞了蘇父蘇母一下。

　　蘇父蘇母：！

　　他們一個踉蹌，說到一半的話堵在喉嚨。

　　其他路人：！

　　大師，我們悟了。

　　路人們突然開始變得很趕時間，各個都是能走直線就不拐彎，遇到什么撞什么——當然啦，互相之間是不會撞到的，畢竟大家都朝著一個方向嘛。

　　唐嘉樹在人潮里稀里糊涂被擠到了外圍，莫名其妙手里還多了杯沒開封的奶茶。

　　“嗯？”

　　熟悉的微啞聲線響起，細白的手理所當然拿走了奶茶，唐嘉樹扭頭就看到他姐一臉不開心地戳開奶茶吸溜了一口。

　　唐灼灼朝他翻了個白眼：“看屁。”

　　唐嘉樹：“……”

　　弟弟很委屈，“姐，你以前不說臟話的。”

　　切。

　　唐灼灼心說我進化了不行？

　　她催促唐嘉樹：“干完壞事還不跑等著警察來抓？”

　　“哦哦！”

　　黃毛連忙招呼兄弟們風緊扯呼，屁顛顛跟在他姐身后，“姐、姐，你為什么不開心啊？你放心吧姐我絕對不會賣了你的尸體換錢的！”

　　“……咒我死？”

　　他姐惱怒，破口大罵：“唐嘉樹你就仗著我心地善良不跟你計較，早知道小時候就把你按在馬桶里淹死了！”

　　“哦哦，我說錯了，姐你長命百歲！”

　　黃毛連忙伏低做小求原諒，哄得姐姐消氣了還得忙活著給自家彩毛兄弟們爭取獎金，“……主要是我們想要換個發型，從頭開始做個好人嘛……”

　　直到后來的某天，唐嘉樹網上沖浪，看到了陽紙村冥婚案的全盤整理。

　　所有實行了犯罪行為的村民都獲得了應有的刑罰，作為引起貪欲的最開始一單，更是曝出弟弟親手分尸姐姐的惡行，全網義憤填膺，造成巨大社會影響之下，蘇耀祖判刑七年。

　　蘇父蘇母雖然沒被判刑，但‘被迫’牽線過買賣尸體，賠款賠的傾家蕩產，兒子進了局子，錢也沒了，在城里還人人看到都要唾一口，只得灰溜溜回了陽紙村和那些沒被抓進去的村民互相怨懟糾纏。

　　唐嘉樹感慨完原來姐姐讓他說的居然都是真的之余，看到個關聯視頻：

　　和蘇父蘇母有幾分相似的男人噗通跪下，接著展開兩張白布鋪在腳邊，左書：蘇家耀祖，賣姐求財，右書：什么耀祖？豬狗不如。

　　像他姐的風格，日期也是他們圍堵蘇父蘇母那天。

　　唐嘉樹恍惚回憶起他姐的話，不禁沉思。

　　這，善良嗎？

　　當然這也是后話，付了尾款給彩毛們，唐灼灼回到酒店泡了個澡，躺床上才拿起手機就被林警官臭罵了一頓——雖然林昭覺得是教育祖國的花朵不要干私闖民宅這種事，灰頭土臉地趴在陽臺吹風。

　　她回憶起操縱蘇耀祖站在陽臺邊上時那種帶著點期待的感覺，頗為惆悵。

　　差一點她就殺人了哎……

　　從今天起她一定要把善良兩個字刻在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