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妤嘆了口氣，攙著醉的不省人事的趙玨，心里有些愧疚：自己還是搞砸了。

　　瘦弱如柳枝般的胳膊實在難以支撐一個醉鬼。

　　“夏夏，我送你們吧。”

　　陸子洹開著他的卡宴停在二人面前。

　　見夏妤猶豫，又道：“私人會所，你打不到車的，這種時候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夏妤抬頭看了眼他的真皮座椅，聲音有股淡淡的瘋感：“這車洗一次挺貴的吧。”

　　二人齊刷刷扭頭看向爛醉如泥的趙鈺。

　　陸子洹憋了半天，轉頭瞪著她：“我現在后悔來的及嗎?”

　　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夏妤將趙玨塞到后座，自己輕車熟路的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慢條斯理的系好了安全帶，沖他笑了起來：“來不及了。”

　　一路上，陸子洹的神經高度緊張，不時的從后視鏡里觀察趙玨的一舉一動，生怕她一個仰頭真吐在車上。

　　“不用擔心，我剛才是嚇唬你的，趙趙的酒品很好，不會吐在沈卻車上的。”

　　“你怎么知道這是沈卻的車？”

　　夏妤抬眼瞥他，就差把罵人的話寫在臉上了。

　　這車是沈卻奶奶送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提車那天還是夏妤陪著他一起去的，后來沈卻出消失出國，這車也就輾轉到了陸子洹的手上。

　　陸子洹握著方向盤，冷汗都快滴下來了，這么多年他這個嘴比腦子快的習慣還是沒改。

　　“夏夏，無論你跟沈卻之間發生了什么，我都一直把你當朋友看待。”

　　“我知道。”夏妤點點頭，“我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打拼到如今的局面靠的全是實力。”

　　資源、笑臉以及莫名其妙的善意背后，細細探尋總能找到沈卻的影子。

　　陸子洹滿意的看著她，嘴角上挑：“你這樣的聰明人怎么會著了謝念的道？”

　　今天他本是拗不過旁人勸說隨意來玩的，在門口碰見她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夏妤垂著頭，有些喪氣，雜志的事情肯定黃了，她還沒想好該如何跟趙鈺說這個倒霉的消息。

　　“趙玨現在手里好幾個藝人，上次合同到期后為了給我爭取權益還跟公司簽了對賭協議，她壓力大，我只想盡量做點什么，沒想到還是搞砸了。”

　　陸子洹：“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有需要的你直接跟我開口就好了呀，你知不知道謝念是誰啊？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朋友的聚會上。”夏妤想起第一次見謝念的場景，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迎面而來，隱隱泛起的懷疑讓她不敢確定。

　　見她面色微變，陸子洹提醒道：“她姓謝，南城王謝的謝。”

　　南城王謝世家，唯一能與沈家較量的世家。

　　謝念，謝家幼女，她還沒出生便跟沈卻定下了娃娃親，嚴格說來兩人算是大人口玩笑定下的未婚夫妻的關系。

　　沈卻只當她是鄰居家的妹妹。

　　謝念卻將這玩笑話當了真，從小到大她的目標就是跟沈卻出現在一張戶口本上。

　　“怪不得。”

　　夏妤輕笑，怪不得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怪不得她總覺得謝念的笑容下藏著寒意。

　　原來，謝念就是當年那個知道沈卻談戀愛后割腕鬧進醫院的小女孩。

　　陸子洹：“謝念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被家里驕縱壞了，今天的事，我代她給你道歉。”

　　夏妤轉頭看他，眼神復雜，半晌才笑了笑，輕聲道：“回頭替我轉告謝念，有時間把我當做假想敵，不如把心思花在沈卻身上。”

　　能從她嘴里聽到沈卻兩個字，陸子洹一腳將剎車踩到了底。

　　歪歪扭扭躺在后座的趙鈺一腦袋撞在了座椅靠背上，哼唧了兩聲，翻身繼續睡去。

　　“沈卻，他這些年過得很辛苦。”

　　“他當年究竟為什么突然失蹤？”

　　今天一天已經讓夏妤精疲力盡了，她不想再繞彎子，碎玉一樣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陸子洹，跟十三年前一樣倔強。

　　攥著方向盤的手生出汗來，陸子洹不敢看她的眼睛：“這個問題，只有沈卻才能回答你，但夏妤，你信我，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果不其然，依舊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沈卻回來之后，我問過他了，他什么都不肯說。”

　　“夏妤，你要相信沈卻，他真的……”

　　“我覺得累了。”

　　纖長濃密的睫毛在月光下輕輕打著顫，夏妤的聲音像是從遠方的山谷中傳來，遙遠又疏離：“建立在虛無之上的信任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沙子城堡，陸子洹，我真的累了。”

　　沉重的無力感在狹小的車里蔓延開來，陸子洹一拳垂在方向盤上：“你就不能再信沈卻一次嗎？你知道他這些年在國外過得是什么日子嗎？夏妤你變了！你以前不會這么冷漠！”

　　陸子洹的咄咄逼人，讓夏妤心中的無名之火莫名的躥了起來：“我不知道他過的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苦，我甚至不知道發生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怎么你們每個人都跑過來質問我！責怪我！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當初是怎么求你們的？”

　　當年沈卻失蹤，夏妤暴瘦整個人像是具行走的骷髏，她哭著求所有的朋友聯系沈卻，可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的，什么都不肯做，只是安靜的看著他哭鬧。

　　“他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我就像是個傻子，除了愣愣的看著他離開又出現什么都做不了！”

　　夏妤緊攥著拳頭，猩紅似兔子的眼神兇巴巴的看著陸子洹：“我是什么？漂亮的裝飾品？還是趁手的玩具？我從頭到尾想要的都只是一個答案，可你們呢？一個個都說為我好，到底有沒有人關心過我究竟想要什么？”

　　一連串的問句讓向來伶俐的陸子洹陷入沉默，這一刻他意識到所有人似乎都小瞧了夏妤。

　　她不是依靠著沈卻而活的菟絲花，她漂亮、堅韌，所有的沉默被他們當做軟弱的理由，或許，她本就是經歷風雨才能開的更盛的玫瑰……

　　“夏夏，是我們錯了，算我求你，再給沈卻一次機會吧。”

　　夏妤拒絕開口，再度陷入到長久的沉默中去……

　　連陸子洹都來當說客了。

　　沈卻，你究竟想讓我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