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瞄了姜祀一眼，趕忙上前拉住老耿的衣角，小聲道：“老耿你說話別這么沖，她還是個小姑娘。”

　　“就因為她還是個小姑娘！”老耿用力地敲了敲地面，語氣不善，“這是她該來的地方嘛？”

　　說完，又面色不善地盯著姜祀。

　　“我不知道是誰叫你來的，但想留在我這兒？告訴你不可能！”

　　說完，男人背著手直接轉身走進小屋。

　　把對女孩的厭惡擺在了明面上。

　　空氣一片寂靜。

　　王強尷尬地看著姜祀：“……其實老耿他沒有壞心的。”

　　姜祀臉上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緒，只點點頭，說：“我明白，那么我接下來干什么？先幫你搬貨可以嗎？”

　　王強愣了下，忙道：“可以可以。”

　　小屋內，老耿透過玻璃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眼中翻涌著無數情緒，隨后，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自己的瘸腿。

　　放在膝上的拳頭攥緊。

　　他絕對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

　　王強帶著姜祀走到他負責的區域，大大小小的箱子壘起高高一座小山。

　　姜祀挑眉：“這么多？”

　　王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你別看我這樣，我的力氣在碼頭里其實算小的，所以……工作常常沒法按時完成。”他自嘲地笑笑，“老耿總說我是廢物，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什么用都沒有，上學時成績不好，現在干點不費腦子的體力活也不行。”

　　姜祀看著他。

　　王強與她何其相似。

　　人的自卑有時扎根心底，內心對自身充斥著不滿，厭惡。

　　羨慕別人可以輕松完成一件事，而自己再努力也達不到他人的十分之一。

　　王強收拾好情緒，見女孩一直盯著自己看，忙道：“那個，我就是有時候想吐槽一下自己，沒別的意思，你……”

　　“你很好。”姜祀說。

　　“什么？”王強愣住。

　　“你很好。”

　　女孩黑色的眼睛盛滿了落日的余暉，晚霞給她白皙的面龐增添了抹溫柔顏色。

　　她一字一句認真道：“讓別人肯定你前，要先學會肯定自己。”

　　“你很好，只要拼盡全力去做了一件事，哪怕結果并不完美，你也已經可以挺起胸膛告訴別人，‘我很滿意我自己’。”

　　王強感覺眼眶有些熱。

　　他撇過頭去，假裝不經意地抬手抹了抹：“謝謝，真的。”

　　姜祀微微一笑，同時在心里告訴自己。

　　【我也很滿意你，姜祀。】

　　……

　　考慮到女孩是第一天搬貨，而且模樣看著就很弱，王強猶豫著到底給她安排什么工作才合適。

　　“你先找點輕的東西搬吧，如果感覺不行就叫我，我幫——”

　　話未說完，他便聽見姜祀問：“這些要放在哪兒。”

　　“什么？”

　　王強下意識轉身看去。

　　下一秒，他吞了口唾沫，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小姜啊。”

　　“嗯。”

　　“你手上拿的啥啊。”

　　姜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得十分自然：“貨啊。”

　　“我知道是貨。”王強嘴唇顫抖，滿臉不可置信，“可是——你一次性搬這么多？！”

　　姜祀兩只手上分別壘著多出自己兩倍的貨物！

　　那重量應該能趕上半個大型貨物了吧？！

　　“啊？多嗎？”姜祀皺眉。

　　她已經盡量挑了不重的東西來搬了。

　　女孩隨意的模樣讓王強徹底震驚。

　　那兩條纖細的胳膊被壓在貨物底下，幾乎看不見。

　　就這？就這？！

　　他悲憤地轉身：“不，不多！一點都不多！”

　　天殺的，這是什么怪力少女啊？！他早該想到的，能到碼頭來找兼職的女孩能是什么善茬？

　　人家心里有數，只有自己是小丑！

　　嗚嗚，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王強含淚狂奔。

　　有姜祀幫忙，王強所負責的區域貨物很快便清空了。

　　青年看著空蕩蕩的地面，內心已經徹底麻木。

　　果然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豬的差距都大。

　　有路過的工人瞧見，驚訝打趣道：“小王，今天效率可以啊！這么快就搬完了！”

　　“哈……”

　　王強無力地扯出抹笑來，已經不想說話，他的人生就跟他的名字一樣，表面平平無奇，實則八百萬重復。

　　毀滅吧！他累了！

　　另一邊，叫人盯著王強二人的老耿收到回話，瞇起了眼睛。

　　“全部搬完了？”他有些詫異。

　　王強那小子他是知道的，雖然年輕但體力實在不行，否則也不會被分到他這兒來。

　　可現在，加了個姜祀居然還提前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是，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不止。”

　　老耿指尖摩挲著粗糙的拐杖：“你繼續盯著他們，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訴我。”

　　“好。”

　　待人退出去，男人才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頭的柜子邊，拉開抽屜，里面靜靜躺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面容相似的母女二人，正對著鏡頭笑得開懷。

　　老耿看著照片，撫摸女子的臉，喃喃。

　　“燕兒，我絕不會讓小雨的悲劇再次發生。”

　　*

　　姜祀順利在碼頭留了下來。

　　老耿雖然放言讓她滾，可這么多天過去對方也沒什么實際行動，甚至都沒在她面前露過臉，仿佛當初的風波只是一場夢。

　　可姜祀知道，并不是。

　　她能清楚感覺到老耿對她留在碼頭這件事的反感不喜。

　　可即便如此，姜祀也不會動搖自己的決定。

　　她開始了學校，家，碼頭三點一線的生活。

　　白天在學校是卷王，晚上在碼頭是無情的搬運機器。

　　她的生活規律而充實，干癟的錢包慢慢充盈，學校里找事的人少了很多，謝嶼也沒再來糾纏。

　　姜祀對此很滿意，她由衷地希望考前的日子能一直這么平靜地過下去。

　　可惜。

　　事與愿違。

　　兩撥人先后找上了她。

　　一撥是陳仙楚。

　　姜祀去上洗手間時，被她帶人堵在了隔間里。

　　陳仙楚雙手抱胸，趾高氣昂：“姜祀，你接著躲啊。”

　　“……”

　　姜祀只覺得莫名：“我什么時候躲了？”

　　陳仙楚的表情僵硬一瞬，而后恨恨地看著姜祀：“別以為有謝嶼撐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樣。”

　　“先別說我和謝嶼沒關系。”姜祀看著她的臉，平靜道，“就算有關系，你又能把我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