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許收回視線,迎上了他的目光。
一瞬間,她便想起了上次,神思混沌之時,握住的那只手。
她第二天問過房間管家,燕時予是什么時候走的。
管家回答她,將她送到酒店,請了醫生之后燕時予就走了。
可棠許知道不是。
她知道那只手是他的。
是他解開了她的裙子,在醫生到來之前,幫她散了熱……
“上次燕先生怎么幫我退燒……”棠許聽到自己微微發啞的聲音,“我也可以如法炮制。”
說完她就在他的凝眸注視之下,伸手向他的衣襟。
燕時予沒有動,棠許直接幫他脫掉了剛穿上的羊絨大衣,再要上手時,卻一時拿不準該怎么脫掉那件開司米。
她遲疑片刻,決定把主動權交給他。
“你把毛衣脫掉,我去找一下毛巾。”
說著她就起身要去衛生間,卻偏偏被剛脫下來的羊絨大衣絆了一下,棠許不受控制,直直地撲進了他的懷中——
他的懷抱滾燙。
有著灼人的熱度。
棠許僵了一瞬,抬眼便又一次對上他的眸。
他的眼眸太深、太靜,從開始到現在,棠許從來沒有看明白過里面到底藏著什么。
燕時予沒動。
卻不可避免地分了心。
他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他甚至知道她是在哪個房間洗的澡,因為這個香型的沐浴露,是他上次用過的……
四目相視間,兩個人陷入了奇異的靜默之中。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棠許依然坐在他懷中……
棠許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男人有著近乎完美的唇形,或許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唇色微微泛著鮮潤的紅,看上去,很好親。
她只需微微湊上前,就能無限接近他……
可是她沒有動。
她不能動。
“上次酒店里也沒有藥品……”良久,棠許終于再度低聲開口,“在醫生來之前,燕先生是怎么幫我降溫的?我能不能……有樣學樣?”
“你確定想知道?”
燕時予終于開口,聲音中已然透著一絲不明顯的喑啞。
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別的緣故……
他看著她,眼神依舊深邃無波。
那是棠許輕易就能參透的情緒,可是她依然坐在他身上,他的手也依然烙在她的后腰處……
“我必須要知道。”她說,“才能照顧你。”
她幾乎將聲音放到最輕,連帶著身體和呼吸,都調控到最舒緩的姿態,唯恐驚動了什么……
燕時予的呼吸卻在這樣的“輕”中無限放大。
他的呼吸,逐漸像他的身體一樣熱……
棠許不愿妄動,可是面對著這樣一個男人,她神思不受控制地迷離了片刻。
有些時候,人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
無論是理智,還是身體。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滴——滴——”
忽然之間,兩聲汽車的鳴笛從有些遙遠的方向傳來,驟然驚破一室曖昧。
理智回到腦海的瞬間,棠許只感覺到燕時予緊繃而又熾熱的呼吸,就在唇邊。
她仿佛是受了蠱惑,幾乎就要吻上去了……
而燕時予并沒有推開她。
哪怕已經被那兩聲突如其來的鳴笛驚醒,兩個人的呼吸依舊纏繞在一起,不曾遠離。
可是下一刻,外面忽然又響起一聲鳴笛——
這一回,那聲鳴笛幾乎就在屋外。
與此同時,棠許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喊聲——
“請問,里面有人嗎?”
傅嘉禮!
棠許一僵,轉頭看了一眼,隨后微微詫異地看向燕時予。
這個時間,傅嘉禮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他知道燕時予在這里,來找他的?
下一刻,伴隨著敲門聲,響起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有人在嗎?”
俞峻緯!
他們居然是一起來的。
“傅先生,她沒車沒馬,應該走不到這里來吧?”
“還是得問問。”
棠許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們是來找她的。
她看了燕時予一眼,迅速反應過來,先是從他懷中起身,隨后伸手拉了他起來,以始料未及的速度,將燕時予推進了衛生間。
“不能讓他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待在這里,我去打發他們。”
她匆匆說了一句,隨即就關上了衛生間的門,轉身而去。
燕時予目光落在那扇被她閉鎖的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棠許打開大門,出現在那兩人眼前時,外面的兩個男人都是懵圈的狀態。
而她只是神情平靜地看著他們,“傅先生,俞先生。”
傅嘉禮先回過神來,長松了口氣的樣子,“江太太,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俞峻緯跟著反應過來,也是長松了口氣,“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怎么會來了這里?”
棠許沒有回答,只是問:“你們……怎么會來?”
傅嘉禮情緒顯然比俞峻緯穩定得多,抱著手臂,一邊看著棠許身后的屋子,一邊回答道:“你騎馬出去,馬回來了,你不在,車又還停在山莊,電話也打不通,我這個主人家不得出來找嗎?”
俞峻緯聞言,連忙連珠炮似的解釋:“對不起啊江太太,禧悅她實在是太沒分寸了……要不是她跟我吵起來說漏了嘴,我都不知道她把你一個人丟在了雪地里……我一知道就趕緊發動大家出來找你了,我很擔心你會出事……幸好,你沒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翻出一部手機,遞給棠許,“你的手機,我從她那里拿回來了……”
棠許接過手機冰涼的手機,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未讀消息,就聽傅嘉禮問:“你怎么會在這里?這房子是……”
“我運氣好,胡亂走到這里來,發現有棟房子。”棠許終于給出了答案,“里面沒有人,但是我太冷了,為了不凍死在外頭,只能私闖民宅了……現在你們來了,就好。”
傅嘉禮聽了,有些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自己走到這里來的?從松林那邊?”
“是啊。”棠許很篤定地回答,“瀕臨絕境的時候,有什么辦法呢?”
俞峻緯一聽,瞬間更加愧疚,又對著棠許一通鞠躬道歉。
棠許安靜地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她是她,你是你,我還是要謝謝你,這種時候出來找我。”
“那你跟我們回山莊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讓禧悅親自給你道歉……”
棠許頓了頓,道:“那你們稍等,我用了人家的房子,還是給主人家留個訊息比較好……”
說完她就當著兩個人的面,重新關上了大門。
這舉動實在是顯得有些此地無銀。
傅嘉禮微微一挑眉,旁邊的俞峻緯卻只顧謝天謝地,他也沒有說什么。
棠許轉身回到屋子里,重新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燕時予靠著墻站著,聽到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神色匆匆的棠許。
“我先跟他們回山莊,山莊肯定有藥。你上樓躺著,我去拿了藥就回來,你不要亂動亂跑,等我。”
棠許說完,又湊上前來,不放心地探手在他額頭上又摸了一下,“我會盡快回來的。”
她匆匆說完,又看了他一眼,才終于轉身離去。
燕時予靜立在原處,聽著外面關燈關門的動靜,聽著汽車發動駛離的聲音,始終一動不動。
一抬眸,他看見鏡中的自己。
蒼白的面容,幽深的眼眸,極力隱藏的真心,無處宣泄的欲念。
像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