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初朦，有了一絲光亮。

　　傾盆大雨轉為清晨的毛毛雨，相信不久過后便可雨過天晴，萬物復蘇。

　　晨光傾斜照亮了洞口，還有和尚熟睡的側臉，以及正在旁邊蠕動的小黑蛇。

　　一只小胖鳥飛過來覓食，不安好心啄了幾下小黑蛇睡覺總是不安分亂動的小尾巴。

　　嘶！小黑蛇很煩躁準備把這胖鳥咬死，不知死活打擾了它的清夢。

　　聲音驚醒了熟睡的盲僧，緩緩起身，聆聽身邊的狀況。

　　蛇尾巴拍打地面噼噼啪啪的聲音，鳥翅膀亂撲的聲音，戰況很激烈。而小鳥像是有靈性般落在盲僧的肩膀上，求得庇護。

　　和尚伸手去撫摸肩上的小胖鳥。胖鳥蹭蹭僧人脖子，又好奇似的啄了兩下盲僧身上的環形金屬材質的龍紋袈裟扣擊打出清脆的響聲，一扭一扭的小胖鳥甚是可愛。

　　小鳥在肩膀上就像一個小毛球。應該是才學習飛行不久的幼鳥，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招惹五百年修煉的大蛇妖。

　　小黑蛇抬起頭，死死盯著這胖鳥作進攻姿態，時刻準備猛撲過去。

　　“嘶———”

　　咻地飛撲了過去，啪！

　　和尚的大手一把捏住小黑蛇的脖子，來了個空中截胡。黑蛇張著大嘴，掙扎不已。

　　小鳥嚇得嘰嘰喳喳胡亂叫了幾聲迅速飛走了。洞外的雨也已經停了，陽光洋洋灑灑點滴透了進來。外面陽光正明媚，放晴了。

　　和尚隨手一丟，把小黑蛇輕輕丟在地上，低沉的成年男性嗓音，略帶一絲初醒的慵懶沙啞，有點困倦。

　　“不可隨意殺生。”

　　“大早上餓死了！這種死肥鳥如果還是鳥蛋的時候就是我平時的開胃小菜。”小黑蛇能口吐人言，只是還是像哈氣似的聲音，聽不太清。

　　盲僧不說話，摸了摸身邊的包袱，散開了一地七零八落的驅妖小玩意兒，各種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小黑蛇遁過去看，吐著信子，好奇心很強。

　　“你找什么呀？”哈氣的聲音，像個啞巴似的。

　　“幫我看看有沒有一個，嗯…小瓶子形狀的，上面有花紋的藥瓶？”和尚也形容不出顏色，只能這樣形容。

　　小黑蛇用尾巴扒了扒，有兩個，一個黑色，一個白色的。

　　“有兩個嗎？拿過來我摸摸。”和尚現在像個傻子的模樣讓小黑蛇覺得有點好笑，自己帶的什么東西還記不清嗎？

　　小黑蛇把這倆小瓶子用嘴叼到和尚手里。難道這和尚生病了，需要吃藥？

　　和尚細心摸了摸，把白色的藥瓶遞給了它。

　　“這是瑤池的仙水，西王母所贈，但對我眼疾根本沒用，你喝下可能有助于改善嗓音。”和尚細心解釋著。突然送上這么一份大禮，讓小黑蛇有點受寵若驚。也不知他是何居心，干嘛要對自己這么好？

　　“西王母！”小黑蛇有所耳聞，這可是不得了的蛇神。

　　咕咚喝下，嗓子清潤發涼，甘甜潤喉，非常美妙的口感，猶如煙霧，瞬間盈滿整個咽喉，使得喉嚨微微發癢。

　　“咳咳！”小黑蛇之前老年啞巴一樣的聲音現在猶如稚嫩孩童般清脆可人，毫無妖怪的感覺。

　　“哇！我會說話啦！”小黑蛇開心地轉起了圈圈。娃娃音的小蛇現在就像小孩一樣開心。

　　和尚不緊不慢的收拾著包袱將東西施法斂進百寶乾坤袋中。乾坤袋差不多和香囊大小一般，收完便配在腰間。

　　“大和尚！我現在的聲音好不好聽！”小黑蛇兩眼放光。

　　“能說話就行，不然我聽不清你說什么。”其實和尚覺得娃娃音的小蛇，竟有點可愛。

　　“以后跟著我好好修行，不可作惡了。”盲僧看來是下定決心要它跟著自己修煉了。

　　“我感覺我現在的聲音還是不夠好聽，像個小屁孩兒一樣。”小黑蛇用尾巴摸了摸下巴，像個大人一樣思索。

　　“啟程，看附近有沒有村莊。”盲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蓑衣被落下，因為雨停了。

　　“對了！和尚，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小黑蛇也有了想跟著他一起修行的念頭，畢竟感覺這禿頭還是有點本事的。

　　“鏡明”盲僧小聲嘀咕了一句，順手從袖口里抽出快兩米高的禪杖。跟金箍棒似的變大變小，把小黑蛇看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鏡？什么明？”小黑蛇兩眼放光，瞬間縮小身形，順著禪杖往上迅速盤旋，攀爬在上面。尾巴勾著盲僧的手腕，拍了拍鏡明的手想引起鏡明的注意。

　　“這禪杖不錯，像個大樹杈子，上面還有幾個環兒，我可以玩兒一整天。”說著“小”黑蛇，小巧的蛇腦袋接連穿過一個環，又穿一個環，找自己的尾巴追蹤，像個永動機一樣，順便鍛煉了一下腹部肌肉。

　　“鏡花水月的鏡，深明大義的明。”鏡明解釋到。

　　“鏡子的鏡，明天的明對嗎？”小黑蛇開心到。

　　“我娘親教過我用尾巴寫字。”小黑蛇突然想到娘親。

　　“他經常叫我小溪，小溪啊，一定要去海邊看看日出。想必是東邊的海！那個時候娘親每天都這樣念叨著。”小黑蛇的母親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陪伴在它身邊。從小到大也沒有一個兄弟姐妹肯陪襯它，是孤家寡蛇一條，與鏡明無異。

　　“我一直都不會寫我的名字，眷溪，只會寫一個溪字。”小黑蛇知道自己叫小溪。

　　“以后，你也像娘親那樣喚作我小溪好不好！哈哈哈哈。”黑蛇拍拍小尾巴興奮過度似的發癲。

　　“好，小溪。”鏡明杵著禪杖，金蓮法相在腳底綻開，要出發了。

　　平時鏡明就靠這金蓮探路，躲避障礙也省去了腳力。遇到平坦路段，則不需要了，可以慢慢踱步。禪杖圓環的聲響也可以警示路邊的行人，給這個可憐的盲僧讓讓路。

　　“我什么時候可以飛呀？”小黑蛇嘟囔著。

　　“修行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橫渡虛空，騰云駕霧，甚至可以脫離三界，無懼時空的限制，回到過去。”鏡明有些恍惚，還是忘不了故國的種種。

　　回到過去？若能真的回到過去，那么自己是否不會失明？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殿下。母后，皇兄，都陪伴著自己……

　　“我這金蓮不能飛，只是一種疾行的方式。”鏡明也不是謙虛，彼時他的境界還沒有達到自由自在騰云駕霧的能力。飛也是腳踩金蓮凌空離地幾十米的樣子。

　　“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學會低空飛行！教我，教我！教我！”聲音尖細且刺耳刺得鏡明耳朵生疼。

　　“聽話就教你。”鏡明外冷內熱，摸了摸小溪正好摸到蛇腦袋。他并不是冷酷無情又淡漠的人。

　　“我現在能變大變小，還能吐水！”小溪驕傲得叫囂著，好像它挺有本事一樣，卻不知鏡明其實覺得這些都是不足為提的小本領，不經有點憋笑。

　　“吐口水嗎？”鏡明想逗逗她。心想它現在這么小一條估計也就呲倆下口水。

　　“才不是，看我！”

　　頓時，一張小嘴一瀉千里就像個泉眼一樣，源源不斷。水流激蕩的聲音在鏡明的耳邊沖擊著。

　　鏡明摸了摸它小小的尾巴。這么小的身軀便可施展如此巨大的能量。看來它應該是精通水系法術的蛇妖，本領還不小，算出日后她能造成水患也不足為奇。

　　小黑蛇一直噴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你有本事了。”鏡明衣角，袖子被噴濕了。他可不想用三昧真火再烘干一遍。

　　鏡明打算找個村莊化緣借宿歇息，換身干凈的袈裟，整頓休息一下。

　　金蓮順著煙火氣息的指引，載著一僧一蛇，移步換景來到了廣闊無邊的“瀲滟湖”面上飛速橫渡。小黑蛇昂著頭看著湖面，平時游泳玩的地方，也不知道這湖居然這么大。

　　湖邊的林木極其豐盛茂密，大抵也是樹精之類的吧？這湖很有靈氣，聚集了很多妖怪在此盤踞修煉。

　　因湖底沉有一顆七彩女媧石，湖中心也有一座孤島，建有一座古老的女媧廟，這湖也被世人稱為“女媧湖”。

　　在特定時期據說是農歷九月十五女媧誕辰的那天，會顯現紅色的橋梁，供百姓朝拜。拜女媧娘娘保佑自己風調雨順全家幸福平安，還有些婦人也會“求子”等等。有愿望的人就會盼著這一天，過橋拜女媧。

　　此湖周圍還有一些垂釣的漁夫。鏡明的蓑衣便是某善良漁夫所贈，不大不小的村莊“泥人村”就在附近，也就是鏡明想去歇息的地方。

　　再往東就是“禹城”一個安居樂業的小城，這個地方大有來頭，傳說是女媧造人的地方。

　　小黑蛇只知道自己從小到大都在湖邊玩，還有躲西邊的山頭里修煉，這些個村莊還真沒來過，因為覺得人類一上山就是打蛇吃，要不就是打獵吃肉，跟它搶吃的。它喜歡吃的野兔子都快滅絕了。

　　來到“泥人村”好心的村民給鏡明準備了一些饅頭和蔬菜，準備了一桶熱水，給大師接風洗塵。

　　洗澡的時候小黑蛇一直呲水，頭上的包已經痊愈，泥巴蛇也洗的干干凈凈變得烏黑發亮，不知小黑蛇公蛇母蛇。鏡明并不在意和它一起洗漱，估計一直把它當作孽畜，一條小蛇而已。

　　鏡明灰頭土臉的泥巴袈裟也換成了新衣，白衣配金色袈裟，煥然一新。

　　聽鏡明大師說小黑蛇是靈蛇，不害人，好心的村民給小黑蛇喂了點魚肉。雖然鏡明說它不吃肉，但是這黑蛇還是吃了很多魚肉，囫圇吞棗，吃了好幾條大魚。

　　也有小孩時不時逗弄小黑蛇。小黑蛇覺得小孩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盤踞在村民晾曬紅薯干的簸箕上曬太陽，好愜意啊。出太陽了就是好，身體暖暖的。

　　鏡明像個萬人迷一樣，被村民圍著，聆聽佛法講座。白衣金色袈裟的鏡明，顯得可俊了，洗干凈了，連膚色都白凈不少。

　　小黑蛇望著茅草屋內，熙熙攘攘的女村民，一個個都在夸鏡明帥。可惜是個瞎子，害，要不是瞎子該多好呀。

　　小黑蛇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瞎，但是長的確實不賴，和凡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像仙人。

　　曬著太陽晃著小尾巴，突然胸口猛然刺痛，小黑蛇覺得自己是不是吃壞肚子了，但是不是，靠近蛇膽，七寸的位置。

　　好痛，怎么回事？魚刺卡里面啦？戳了個眼兒？不對呀？不是魚刺又是什么？

　　吃鳥蛋殼都懶得吐的小黑蛇，覺得自己身體肯定出問題了。小屁孩兒們還在用樹枝戳它玩。小黑蛇恨不得咬死這些個熊孩子，腹部，胸腔，蛇膽，感覺都要被穿透般的疼痛。好似有什么東西要破出來一般撕裂拉扯。

　　內部的，器臟，骨骼，甚至是元神都被狠狠揉成一團又被猛擊打散的感覺。

　　不行了，好痛！小黑蛇渾身發熱，陽光的照射使得小黑蛇渾身冒著熱氣，在簸箕里翻滾折騰，翻滾了下去，重重摔到了地上。打翻的紅薯干兒被熊孩子們撿起來分而食之，又嘻嘻哈哈的看稀奇似的大喊。

　　“蛇冒煙了！”

　　“黑蛇冒青煙了！大家快來看呀！”

　　“靈蛇冒煙了！”一個個跑的可歡了。

　　小黑蛇滾到地上，滾了一身泥，好不容易被鏡明洗刷干凈的鱗片，現在又被滾的臟兮兮灰頭土臉了。沒有手，也捂不住痛處，痛得只有打滾。

　　“救救我！我要死了！”小黑蛇以為是魚刺兒劃破食道，但是不是，這感覺就像是什么東西急不可耐要從體內蹦出來！

　　猛地回想之前的花蛇精說化丹的感受，就像要蹦出來一樣的感覺，豁然開朗！

　　難不成！我要化丹了！欣喜且激動，渾身難受發燙發熱，蛇身的每一處地方都被千刀萬剮一樣，體內不知道往哪兒沖撞的怪異東西，到處亂撞，撕裂著全身，猶如斷骨剝膽之痛！

　　鏡明聞聲，被村民帶過來，伸手去安撫小黑蛇，不料被應激反咬一口。

　　手指的鮮血滴落，村民一個個怕得后退。一個老婦人好心用手帕包住鏡明的手，欲幫他用嘴吸毒。

　　鏡明搶先一步直接送嘴里，吸出一口毒血，呸！不小心吐在了老婦人身上，運功抑制了毒素，便放出金蓮法相將小黑蛇輕輕包裹于蓮花芯內。

　　“大家不要碰它！”鏡明大聲警告，色狼老婦人仍不死心，摸著鏡明的胸口想勸他去她家休息。

　　鏡明被男村民攙扶回到村長的茅草屋內，帶著金蓮，運功打坐。金蓮在身前不停轉動，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茅草屋。老婦人被示意出去，不讓任何人打擾。

　　屋外一群村民都偷偷摸摸圍成一團看熱鬧，大師發功，法力無邊。天吶！那靈蛇竟然連主人都咬，怕不是個妖物吧？村民議論紛紛，但這些議論聲絲毫不影響鏡明運功。

　　“禿頭和尚，我好痛。”小黑蛇發出哀嚎，可憐巴巴的樣子蜷縮在蓮花內。

　　“以后改口叫我鏡明長老或者，師傅。”鏡明有點小聲說“師傅”這兩個字，可能自己從未收過妖怪徒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聽他佛法的弟子也不少。

　　小黑蛇不解干嘛要叫長老聽著好老氣。

　　“師傅救我嗚嗚嗚。”小黑蛇現在只能求鏡明救它了。

　　“閉上眼睛感受體內的內丹，最好用自己的意志將它們揉成一團！”鏡明提醒小溪。這就是你的內丹快成型了，不要放棄，集中注意力。

　　金蓮愈來愈合攏，旋轉速度越來越快，金色光芒萬丈，蓮花也散發清香彌漫每一處角落。金蓮似在助小黑蛇的內丹揉成一團。

　　鏡明的內心暗喃自語：“希望我的金蓮法相，能助你化丹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