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羹吃到一半，霍淵電話響了。
兩人電話鈴聲是同一首曲目《Free Loop》，孟星回條件反射朝電話響鈴方向看一眼。
霍淵不似周巖擎，他沒有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的習慣。
且他的手機就放在她手邊，是以，她輕易瞧見屏幕上滾動的備注名，“阿雯”。
是個女人名。
收回視線，余光瞥見霍淵已然拿起手機，看了眼號碼眉頭微蹙著，起身走向餐廳后院。
單手劃開接通鍵，置于耳畔，另一只手大拇指按動打火機砂輪，低頭攏火吸燃煙卷，喉嚨里跟著溢出一聲輕“嗯”，算是應了電話。
電話那頭阿雯明顯愣了一下，聲音微甜，“淵哥今天回來嗎，有情況向你匯報。”
又是一聲“嗯”，再沒有別的話。
電話那頭呼吸很輕，也很沉默。
“還有事？”見電話沒掛斷，霍淵擰了一下眉。
“沒了。”阿雯手一抖，電話隨之掐斷。
掐斷通話之前，霍淵在電話里聽到幾聲笑，笑聲離得有些遠，但霍淵幾乎能挨個點出人名。
面色微微一沉，旋即唇角又勾出一絲笑意。
“淵哥。”李岸站在院墻下。
聽見聲音，霍淵回頭看向李岸，伸手夾走唇邊香煙，慢條斯理吐出口中青白煙霧，看著他朝自己走來。
“有事？”說完，霍淵舌尖掃了一下干枯的唇。
“我能說兩句真心話嗎？”李岸剛洗了手，正捏著圍裙邊角擦手。
眼底露出真誠，面色卻又有些無措。
畢竟，霍淵不是那么好性子，后面一席話說出來，他聽不聽倒是兩說，只盼不會惹怒他才好。
“你講。”
“好。”李岸小眼睛眨了眨，“淵哥應該很喜歡孟小姐。”
不然，一道蓮子羹他怎會嘗試做一百遍。
而從孟小姐嘗過之后狀態來看，他無疑是成功了。
且付出相當值得。
音落，李岸一邊思索，一邊觀察霍淵臉色。
見他只是睫毛顫了顫，臉色到沒有太大變化，膽子瞬間大起來。
“作為過來人，友情提醒，對姑娘先別用強，嘗試著從朋友做起。”
“……”
話音落地，霍淵依舊維持先前面孔，只是垂下眼皮，狠狠抽了兩口煙。
而后，扔下尚未燃燼的煙蒂，抬腳捻滅。
忽然，后門外傳出一聲響動。
李岸呵斥一聲，“誰？”
見無人應答，李岸轉頭與霍淵對視一眼，臉色肅穆上前開門查看。
“吱嘎”一聲兩扇窄門向內拉開，露出一張男人滄桑的臉。
“呵，我當是誰，原來是港島大名鼎鼎的神探張sir。”霍淵一只手里捏著打火機，另一只手插兜，信步朝站在門外的張兆和走去。
見張兆和臉色不善，欲邁步進門，李岸趕忙伸手攔住，“不好意思，今日小店招待貴客，閉店一日。”
“他，也算貴客？”張兆和收回剛抬起的腳，站回原地，看向霍淵的目光毫無半點善意。
“當然……”
“李岸，”李岸話沒說完，霍淵便出聲打斷，在他旁邊站定，側目看他一眼，“先進去，我和這位張sir有話說。”
遲疑半秒，李岸狠狠看了張兆和一眼，復又看向霍淵，“我就在后廚，淵哥有事叫我。”
“不必，你去前廳。”霍淵回看李岸一眼，眼底劃過一絲意味深長。
“哦。”李岸似乎看懂了他眼里沒說完的話，應該是讓他去前廳陪著孟小姐。
目送李岸離開后院，霍淵點燃一根煙，用力吸了一口，右手夾住離開唇瓣，吐煙。
青白煙霧自眼前散開，霍淵左手扶著門框，站姿散漫望著門外人，笑問，“張sir沒話說？”
“六月十七，晚八點，你人在哪里？”張兆和懶得跟他廢話，開口就是審問模式。
聞言，霍淵凝眉，舌尖抵腮哂笑一聲，“張sir系傻咗嘢，呢度唔系你問詢室。”
說完，垂目彈了下煙灰。
一陣風吹過，一小截煙灰四下飄散，瞬間沒入塵埃里。
“你別太囂張。”張兆和臉上怒意明顯，左臉上剩下的半截眉毛縮成一團，看起來像沒寫完的句子，只能堪堪點下一筆逗號。
又像是樂章上的長休止符，每每演奏到此需要一個停頓。
“呵呵。”霍淵聞言，吐出最后一口煙霧，笑了笑，隨手扔掉煙頭踩滅。
隨后，腕骨嶙峋的一雙手臂合攏，輕松送到張兆和面前，霍淵纖薄的眼皮輕輕一抬，笑言，“張sir，夠證據就抓我，何須多言。”
“你……”張兆和氣的差點沒動手，還是身后短發女警拉住了他。
*
剛抬腳邁進前廳，就聽見里面傳來孟星回“咯咯”兩聲笑。
笑聲里情緒飽滿，十分有感染力，霍淵也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只是這樣好聽的笑聲在他現身那一刻戛然而止。
“淵哥，聊完了。”瞧見霍淵進來，李岸連忙站起來，準備離開。
霍淵闊步走過來，按住李岸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你們繼續。”
“……”這，我該怎么理解？
李岸心里一陣發虛，彎身坐下來的同時，小心翼翼觀察霍淵臉上表情。
復又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孟星回。
小姑娘臉色并不好看。
心下突然明了，霍淵是想讓他繼續逗孟小姐笑。
好在李岸去年剛娶了媳婦，和女生相處起來還算有些經驗。
再加上和孟星回都是江城人，自然可聊的話題也多。
總之是不會冷場。
又聊了十來分鐘，孟星回突然回頭，看了看大廳到目前都只有他們一桌客人，眉頭微蹙，“這里生意好像不太好？”
“……”平時還不錯，只是……
李岸不知該怎么答，眼睛偷偷瞟向霍淵。
“我該怎么說？”李岸瘋狂眨眼暗示霍淵。
只不過霍淵此刻注意力全在孟星回身上，哪里還有閑工夫管他死活。
“哦，是不太好，嘿嘿。”心里欲哭無淚，又不能直言說穿，只能打著哈哈蒙混過關。
突然靈機一轉，李岸笑言，“多虧淵哥平時多有照拂，不然小店也撐不到今天。”
“真的？”孟星回看人一向不愛一竿子打翻，此時看霍淵，她眼中到底也有了一分欣賞。
其實，孟星回氣的也不是霍淵這個人，只是當下那種情形，她覺得他的行為過分了些。
到底也不曾傷害她什么。
隨著時間流逝，她氣消了也就不太會將過去的事放在心上。
畢竟，她已經想好，以后要盡量遠離這個人。
卻沒發現自己其實早已情根深種。
后來，孟疏影還笑話她，“口是心非就是說的你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