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蛋糕問我。

　　“爸爸，今晚媽媽會回來陪萱萱過生嗎？”

　　我心疼地把女兒攬入懷里。

　　“會的，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可女兒卻不自信地搖搖頭。

　　“爸爸，是不是萱萱不乖，媽媽不喜歡萱萱，才不接電話，也回家的？”

　　我心如刀割。

　　今天是女兒三歲生日，原本應該一家人整整齊齊為孩子慶生的，妻子韓佳雪沒有回來。

　　理由是公司要加班趕項目。

　　為了不讓女兒傷心，我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其實我很想對她說，無論多晚，我和女兒都等她回家。

　　我勸女兒別等了，去睡覺，可是女兒執意要等到12點。

　　直到12點過了，女兒終于哭出聲來。

　　“嗚嗚嗚，媽媽是不是不愛我了，今年又不陪我過生日。”

　　我抱起萱萱，她才是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只是想在生日這天有媽媽的陪伴，怎么就那么難。

　　“萱萱乖，媽媽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明天我和媽媽帶你去游樂園好不好，我們去童話城堡，白雪公主好不好。”

　　我足足哄了一個多小時，小家伙才迷迷糊糊睡著。

　　看著桌上沒有切過的蛋糕，我無力地癱在沙發上。

　　這個家，還像個家嗎？

　　我們結婚五年，感情一直平平淡淡，甚至可以說是白開水都不為過。

　　她的重心，永遠沒有放在家里。

　　為此，我提醒過很多次，希望她顧顧家。

　　“我怎么不顧家，每天出了上班下班，回家，回娘家，你還能看到我去哪里了？”

　　我無力反駁，她確實連和閨蜜逛街的時間都沒有。

　　我再一次用小號打開她的朋友圈，這是我的習慣。

　　每一次我找不到她的時候，都會用小號看看她在干嘛。

　　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發了一張在醫院里照顧哥哥孩子的照片。

　　配文：孩子高燒39度，真是遭罪，如果可以，我愿意幫孩子扛下所有的痛苦

　　又是哥哥家的孩子。

　　女兒過生日，她不管不問，跑去照顧哥哥的孩子，天底下有這么當媽的嗎？

　　呵呵，還真偉大，愿意扛下所有的痛苦。

　　我隨手點了一個贊并評論。

　　“孩子和你長得真像。”

　　她立即回復。

　　“是我對不起這孩子”

　　2

　　韓佳雪一直很喜歡她哥哥的孩子。

　　用她的話說，娘家把她養大也不容易。

　　如今哥哥沒有精力帶娃，嫂子在侄子沒斷奶就提出離婚出了國，連孩子都不管了。

　　她這個做妹妹的理應幫哥哥分擔壓力。

　　可是，她在很多時候，甚至公共場合，對侄子韓小北的喜愛遠遠超過了萱萱。

　　我甚至懷疑，萱萱是不是我們在醫院抱錯的孩子，才沒有激發出韓佳雪的母愛。

　　為此，我在萱萱還沒有滿月的時候，偷偷做了親子鑒定。

　　萱萱是我們的孩子。

　　說到孩子，我的心情瞬間就跌落谷底。

　　當初韓佳雪懷的是雙胞胎，在生產的時候，男嬰不幸夭折。

　　而同一天，韓佳雪的嫂子也誕下一名男嬰。

　　我曾經也懷疑過韓佳雪把我們的孩子跟哥哥的孩子調包，所以她才會愛侄子勝過愛女兒。

　　所以，我又偷偷做了一次親子鑒定。

　　侄子小北，是韓同偉的兒子，不是我陳永年的孩子。

　　后來，我慢慢釋懷了。

　　姑姑愛侄子，又有什么錯呢？

　　看著照片里，他們的眉眼有些相似，血緣關系，真是很強大的存在。

　　不知不覺，又到了凌晨三點。

　　我去冰箱里拿來兩瓶啤酒，獨自買醉。

　　我不敢去想，明天萱萱起床看不到媽媽的失落眼神。

　　想起去年萱萱的生日，韓佳雪買了兩個蛋糕，把蛋糕放在家里后就火急火燎給侄子小北送過去。

　　那一夜，也是沒有回來，我并沒有責怪。

　　她一年大半的時間都在家里過，就算兩三個月待在娘家，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我們的萱萱也是女兒，以后她長大了，我也希望她能多回家看看。

　　想起這五年，我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個家庭煮男。

　　外人都夸我是顧家的好男人，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家，不像家。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團臭烘烘的臟衣服砸醒。

　　“陳永年，幾點了，還睡呢，家里的衣服，難道你要等著我下班回來洗。”

　　我看了看手機，才早上六點。

　　“你終于舍得回這個家了？”

　　算起來我睡了也不到三個小時。

　　韓佳雪眼神有些躲閃，好像我沒有提起她昨晚不回家的事情，她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我昨天加班到一半，我哥打來電話，說小北高燒不退進了搶救室，所以我昨晚在醫院陪了他一個晚上。”

　　我沒有出聲，默默點燃一支香煙。

　　我們每次一吵架，幾乎都是和她娘家有關，特別是侄子小北。

　　萱萱生病，韓佳雪作為母親未必能到場，但是小北生病，她作為姑姑，天塌下來，都會陪在左右。

　　昨晚就是最好的例子。

　　“佳雪，你有想過萱萱嗎？她昨晚等你等到了12點才睡覺。”

　　韓佳雪的無奈嘆了一口氣，仿佛才記得自己原來還有個女兒。

　　“不就是一塊蛋糕嗎，我今晚再給她補買一個蛋糕，陪她吃。”

　　在她眼里，僅僅就是一塊蛋糕的問題。

　　“蛋糕在冰箱里，一口沒動。”

　　聽到這，韓佳雪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調整好狀態。

　　“你們是在跟我抗議嗎？我不過是去照顧小北，她沒有媽媽陪伴，我這個做姑多疼照顧她，有錯嗎？”

　　是啊，親人間的相互照顧，我能挑出什么刺來呢。

　　但是，萱萱呢，她就不需要媽媽嗎？

　　“韓佳雪，我從來不阻攔你婚后孝順娘家，甚至你花多少錢，我也沒有說過一個不字。”

　　“但是我想問你，萱萱呢？到底是萱萱是你的女兒，還是小北是你的兒子？”

　　3

　　我明明知道小北不可能是韓佳雪的孩子，但還是要質問。

　　她把自己女兒放在了比侄子更重要的位置，不應該被指責嗎？

　　“我，我其實只是——”

　　在韓佳雪吞吞吐吐的解釋中，一個小腦袋突然蹦了出來。

　　“媽媽，是媽媽回來啦，萱萱可想你了！”

　　萱萱開心地撲在韓佳雪的懷里，早已經把昨晚的缺席拋之腦后。

　　“媽媽，蛋糕在冰箱里，今天萱萱陪你吃蛋糕好不好，老師說了，萱萱的生日也是媽媽的受難日，所以第一塊蛋糕要留給媽媽吃。”

　　是啊，孩子們的世界就是那么簡單，他們比我們想象中更愛我們。

　　韓佳雪有些尷尬，“萱萱，媽媽對不起，昨晚媽媽太忙了。”

　　“沒事，我知道媽媽早晚都會回來的。”

　　我眼角有些濕潤，女兒才三歲，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今天是休息日，我提出一起帶萱萱去游樂園，彌補昨天的遺憾。

　　韓佳雪直接拒絕了，說自己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實在沒有精力折騰。

　　我沒有勉強，獨自帶女兒去做DIY親子手工。

　　下午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小北乖巧地坐在沙發上萱萱的玩具。

　　“姑丈好！”

　　“哥哥，你來啦！”

　　萱萱看到小北很開心，終于多了一個玩伴了。

　　小北搶走了萱萱很多的愛，但是我不能跟一個孩子計較。

　　這時韓佳雪拎著大包小包走出來。

　　“陳永年，剛才公公來電話，讓我們回家吃頓飯，東西我都收拾好了。”

　　我爸媽很喜歡韓佳雪，夸她老實本分，能撐起一個家，所以大事小事，一般都會先跟她說。

　　我看著小北，“那小北怎么辦？”

　　“我哥沒空帶，我就一起帶回去唄，爸媽又不是沒有見過小北。”

　　我沒吭聲，爸媽是見過小北很多次，但每見一次，就會想起他們夭折的孫子。我不想看到雙親黯然傷神的樣子。

　　于是我把韓佳雪拉到一旁，提出先把小北送回外婆家。

　　韓佳雪當場就急眼了。

　　“陳永年，你能不能不那么小心眼，我就幫我哥哥帶一天孩子，你有必要那么計較嗎？”

　　“你父母叫我們回家吃飯，我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一點都不讓你父母為難。”

　　我沉默，無力反駁。

　　三個小時后，我們終于回到了老家，爸媽看到萱萱跑下車，老臉更是樂開了花。

　　但是看到韓佳雪抱著小北下車時，他們明顯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慈祥的笑容。

　　韓佳雪根本顧不上觀察這些，而是一路追著小北，讓他慢點跑。

　　飯桌上，韓佳雪更是抱著小北一口一口地喂飯，我爸媽則抱著萱萱，看上去很是和諧溫馨的畫面。

　　我爸突然開口道。

　　“小雪啊，你們什么時候要二胎啊，給萱萱添個弟弟妹妹也好啊。”

　　4

　　空氣瞬間凝固了。

　　我爸媽急于抱孫子的心情去年就很強烈。

　　以前也暗示了好幾次，我都以韓佳雪身體沒有完全回去拒絕了。

　　韓佳雪尷尬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需要我解圍。

　　“爸，你說什么呢，萱萱還小呢，這個以后再說。”

　　萱萱卻鬧騰道：“我不小了，昨天剛滿三歲，能照顧弟弟妹妹，我也想要弟弟妹妹陪我玩。”

　　經過萱萱這一鬧騰，爸媽更是一臉期待地看著韓佳雪這個好兒媳。

　　誰知韓佳雪直接起身，從我爸懷里拉過萱萱，狠狠抽打著萱萱的屁股。

　　“嗚嗚嗚。”

　　我嚇得趕緊沖過去，奪過萱萱，心疼抱在懷里。

　　“韓佳雪，你這是干嘛？萱萱還是一個孩子，她做錯了什么，你要打她！”

　　“誰讓她不懂事，還要什么弟弟妹妹，小北不是她的哥哥嗎？”

　　我們第一次在爸媽面前吵架，他們嚇壞了，趕緊把兩個孩子抱走，把空間留給我們。

　　但韓佳雪沒有一句解釋的話，而是默默收拾小北的東西，旁邊萱萱的東西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佳雪，你愛萱萱嗎？”

　　“陳永年，他們不懂我，你還不懂我嗎？萱萱是我生的，我是會愛她一輩子的。

　　“但小北不一樣，他從小就沒有媽媽，我現在多照顧他，就是為了彌補他缺失的母愛。”

　　韓佳雪的聲音幾近哽咽，我能感受到她對小北深深的愛。

　　我想，她不愿意跟我生二胎，也是希望有更多時間陪小北吧。

　　今天在爸媽面前鬧得不愉快，我為了避免尷尬，提出直接回家，不在這里過夜。

　　“不用了，待會我會跟爸媽解釋。”

　　可還沒有等韓佳雪去解釋，小北和萱萱兩人就哭著跑了進來。

　　韓佳雪箭步如飛跑去抱起小北。

　　“小北，你傷到哪里了？疼不疼，告訴姑姑？萱萱，是不是你欺負哥哥了！”

　　失落的萱萱小心翼翼地拉住韓佳雪的衣角。

　　我心疼地看著這一幕，隱忍著不去抱萱萱，看看韓佳雪的反應。

　　直到萱萱說出自己被狗

　　“媽媽，我疼，我被狗咬了。”

　　我發瘋似的抱起萱萱，翻開她的褲腳，發現一道五厘米長滿是鮮血的傷口。

　　觸目驚心！，

　　“韓佳雪，你還愣著干嘛，趕緊拿鑰匙，去醫院啊。”

　　韓佳雪愣了愣神，輕輕把小北放下。

　　“小北，你被狗咬傷了沒？”

　　小北搖搖頭，韓佳雪才抱著小北跑去屋里拿車鑰匙。

　　爸媽拿著木棍氣喘吁吁跑了進來。

　　“孩子呢，孩子沒事吧，剛才隔壁家的狗跑過來，把孩子們嚇壞了。”

　　“萱萱被咬了，我們送去醫院。”

　　我扔下一句話，便開車送萱萱去醫院，韓佳雪也牽著小北跟著上車。

　　都什么時候，韓佳雪還是寸步不離地帶著小北。

　　透過車內后視鏡，我看到萱萱哭鬧得厲害，韓佳雪只是牽著她的手，懷里依舊抱著小北。

　　我聽著女兒的哭聲，心痛萬分，氣得直接把車子停在路邊。

　　“小北小北，你眼里只有小北，你怎么忍心讓萱萱看著你抱別人家的孩子哭那么久，有你這么做媽媽的嗎？”

　　韓佳雪也不甘示弱。

　　“陳永年，能不能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樣的話！你爸媽沒有照顧好孩子，害萱萱被狗咬，我還沒找他們理論呢，你怎么怪起我來。”

　　要不是因為她是女人，是萱萱的媽媽，我恨不得一巴掌打過去。

　　我極力控制住脾氣，下車。

　　開后車門，把我那可憐的女兒抱在懷里。

　　“萱萱乖，爸爸抱你，我們打車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