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愉快的氣氛陷入了低迷，秀娥知春華最喜八卦，忙轉換了話題，“你可知近來浣衣局出了大事？”

　　春華搖搖頭，眼中流露好奇的目光。

　　“你還記得筱柔嗎？她前幾日竟被人抓去了什么矮房，不知受了什么折磨，回來時失魂落魄、衣裳不整，后面便被周嬤嬤逐去了苦力房做活。”秀娥眼中流露出憐憫之色。

　　“矮房？”這稱謂似曾相識，春華使勁想了想，終于想起來了：“紫蘇！”

　　秀娥忙湊近問道：“你也覺得是長春宮的紫蘇弄的？”

　　“不是覺得，是肯定！紫蘇之前就說過要抓我去這個地方。”她皺著眉頭，聽見秀娥對筱柔慘狀的描述，隱約意識到了這是個什么地方。

　　“還好你沒被抓，我浣衣局里的姐姐說，那矮房是患有身疾的閹人住處，里面那管事公公癖好古怪，那紫蘇實在太惡毒了些，同為宮婢，怎能如此殘忍！”秀娥恨恨道。

　　“紫蘇那人就別指望她有絲毫同理之心了，只是，周嬤嬤的狠心出乎我意料。”

　　提到周嬤嬤，秀娥神情也耷拉了下來：“當日筱柔被驅逐時，有姐妹忍不住替她求情，結果被周嬤嬤狠狠斥責，還放下話‘她若留下，浣衣局眾人的清白就全無了’，此話一出，無人敢言。”

　　秀娥痛苦又迷茫地問道：“春華，我不懂，女子的清白就這般重要嗎？比人命都重要？”

　　“在周嬤嬤等人看來是的。”春華盯著秀娥的眼睛說道：“但事實當然是命重要啦，比起性命，清白貞潔這些根本不值一提！世間付諸女子的枷鎖多不勝數，但咋們自個兒的內心可不要真被這些三貞九烈、無才婦德的東西禁錮住了。”

　　秀娥被此大膽的言論驚駭到，睜大了眼睛望著她，咂舌道：“春華你說的話忒大膽了些，但實屬中聽！”

　　“可不是嗎！”春華又繼續給她分析道：“而周嬤嬤她這樣做，說是為了浣衣局清白，實際不過是做給長春宮的劉嬤嬤看的，當初劉嬤嬤抓我折磨完便扔到周嬤嬤門前警告，可見劉嬤嬤是個睚眥必報性格兇狠之人，且她背后站著的是榮寵多年的賢妃，周嬤嬤不可能真動得了她，這樣處置筱柔，是周嬤嬤欲兩人暫且熄火的暗示。”

　　她低下了頭，心中郁郁：“我和筱柔都是被她們玩弄的棋子罷了，或許當初，我不該尋求周嬤嬤的幫忙。”

　　“可你當時被欺辱得都快沒命了，除了周嬤嬤能還找誰呢。”秀娥低聲勸慰著她，心中也不好受。

　　陰霾再度籠罩著她們，春華搖搖頭，驅散掉負面的情緒，拉著秀娥的手鼓勵道：“好啦，不談這些，苦難總會熬過去的，最重要的是朝前看，別望了咱們的目標！”

　　“努力賺錢，早日退休！”秀娥恢復了活力，倆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和秀娥道別后，春華便去往內膳房，領完吃食，等來了芳蘭姑姑，給她匯報九皇子如今傷口還在發炎，反復發燒起不來床的慘狀。

　　芳蘭姑姑似乎很忙，不耐煩地聽完便趕著回去，走前留下一句：“仲秋快到了，宮里要辦中秋宴，到處都是事兒，往后九皇子的情況你告訴林公公便是了。”

　　春華壓抑著內心的喜悅送走了人，要知道這幾日為了應付鳳儀宮來人的視察，她為了布置正房的骯臟臭亂的場景挑了多少糞水，頂賀蘭青的怒視和他掩著鼻子搬搬抬抬了小安好幾次，小安忍臭裝病的演技肉眼可見的醇熟，終于，終于等到皇后再度放松對明月宮的監視了。

　　懷著云開霧散的好心情，春華回到了明月宮，繞過影壁走到后院，便看見趴在椅子上的小安開心的招手，還有一旁怨怪我打擾他講課的賀蘭青的怒瞪。

　　她上前開心地給小安行了個禮，因為不行禮的話會被某人蛐蛐。

　　“殿下，告訴你個好消息，后面你可能再也不用進正房啦。”

　　小安聽到此話高興地抬起身：“真噠！姐姐！”

　　“殿下，小心傷口。”賀蘭青將他按下，又看著春華道：“這么說，那毒婦現下顧不上明月宮了？”

　　“嗯嗯，宮中要舉辦中秋宴，估計有很多事要忙。”春華愉快地點頭道。

　　“哼，我早說裝作北齊人在鳳儀宮殺幾個人轉移那毒婦的注意，你偏不同意，非要苦等到現在，害殿下白受了許多苦。”

　　賀蘭青冷冷地斥責引起小安的不滿，孩子立馬替春華回懟道：“將軍刺殺皇帝時不就裝作北齊之人，結果是如何，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嘛！”

　　“殿下教訓的是，沒想到殿下小小年紀竟能洞察秋毫。”賀蘭青欣喜極了，不像裝的。

　　小安感覺一拳打在對方的心上，對方還送了他一朵花，有些訥訥地看著春華。

　　誰知賀蘭青提醒道：“事已說完，殿下莫分心，我們繼續吧。”

　　小安頓時苦了小臉，春華只能對孩子投以愛莫能助的眼神。

　　“殿下好好學，我去給你做飯哈。”說完便不再管他們，溜進了廚房。

　　今日春華從內膳房帶了一張胡餅和一碗燉菜，這些自然是不夠三人吃的，好在賀蘭青從不吃白食，知道他的殿下伙食不好后，恨不得把所有的雞鴨魚肉都運來明月宮。

　　這幾日為掩人耳目，他帶來的都是熟食，一只烤雞，幾個饅頭，還有一些腌菜。

　　她洗凈手，將烤雞剁開、片肉，石鍋盛水，加入些雞骨頭，將幾個饃饃頭架在上面，點火開煮，水開后再灑些苑圃里摘的野薺菜。又將和我臉一般大的胡餅從中破開，往中間塞滿烤雞肉、腌菜和燉菜，用刀分成三份，就算齊活啦。

　　三人圍坐在廊下，趴在凳上小安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熱氣騰騰的吃食，賀蘭青如今懂事了許多，主動拿碗盛湯給他的殿下，再不說“主仆不應同桌”之類的屁話了。

　　春華有些驚訝地接過他遞來的湯，隨后報以感謝的笑容：“好啦，辛苦一天了，咱們開飯吧。”

　　話音落下，小安立馬伸手去拿那份塞滿菜肉香得流油的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