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中，被燒毀得只剩焦黑樹干的榕樹前。

　　兩組村人到處張望，看著面目全非的一切，有的破口大罵，更多的是在默默垂淚，啥都沒有了。

　　“我要去逃荒了。”許涼芩提著包袱，轉身往前面的村口方向走去。

　　臨了，瞥了后面人一眼，“跟上。”

　　那一眼不知看的是沈越貞和翠妞，還是所有人。

　　“誒，來了。”王二麻子急吼吼應聲，生怕慢了一步就跟不上許涼芩，對身邊的王阿奶催促道：“奶，快點！”

　　王阿奶是知道許涼芩有力氣本身在身的，跟著她逃荒是最好的選擇，除了她，誰家女娃能在河邊單手撈提起近百斤的溺水乖孫？

　　“好好好。”她背著大包小包，加快步伐。

　　可跛腳到底走不快，王二麻直接抓過那些包袱，推著她走，要不是有包袱不方便，真是恨不得扛她去追二丫！

　　祖孫倆一動，其余人也動了。

　　村口，許涼芩見大家伙一個不落地跟上，不禁莞爾，都愿意就好，活著才有希望。

　　“二丫，咱們走官道嗎？”

　　離開村子，村長又沒在，眾人儼然將許涼芩當作了主心骨。

　　許涼芩點頭，但很快有人提出反對。

　　“ 咱們都是些老弱病殘幼，一旦在官道遇到亂軍劫匪，就全完了。”

　　這些問題許涼芩跟翠妞討論過，她讓后者去解釋，自己則是帶著沈越貞走在最前面。

　　翠妞很少在人前說話，但她清楚自己必須鍛煉這些，二丫跟她提過未來的志向，并且一直在練功，她也不能太差。

　　她抬頭，揚聲解釋：“大家不要擔心，正因為咱這些人或老或弱，也才三十來號人，無甚錢糧，也就無甚價值。”

　　“……”

　　隊伍前頭，許涼芩氣定神閑走著，她低頭看了眼掌心。

　　之前在地窖，她將一個個憋悶得虛弱的老人們扛出來時，大力就已升級到沒有冷卻時間了，另外就是空間里食物和水夠用。

　　這是她當機立斷直接去逃荒的底氣。

　　眺望遠處官道，長路漫漫好似沒有盡頭，她問過老村民，其中去得最遠的也就是本縣了，北州都沒出過。

　　更別提目的地南州。

　　“你有南北路官道的地圖嗎？”許涼芩想起來身側這人，好像提過他本就是北下去逃荒的。

　　沈越貞神色微冷，“沒有。“

　　許涼芩剛覺一陣失落，就聽他又道：“但我背過，知道往南去的路線。”

　　許涼芩：！！！

　　“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只這一個驚喜，就砸得她簡直要頭暈目眩了。

　　沈越貞：……

　　他沉默了。

　　許涼芩想到自己還沒開始學字呢，于是道：“就從必經之路的地名開始吧。”

　　趕路時就聽他講路線，如今大家還未出許家村所在的延沙城青桑鎮，先離開本邑城，南下途徑宣夷城……

　　聽完一大串地名，許涼芩就記住了前面兩個，“這些邑城路線你去過沒？”

　　沈越貞微頓，搖頭，這些也只是他在南北州通志等編纂圖冊上看到的。他道：“具體行程親自走過才能知曉。”

　　許涼芩不問了，先離開目前這座城池再說。

　　走了大概兩個時辰，已到了正午。

　　“不走了，要歇歇，哎喲。”

　　“歇息會兒吧，二丫？”

　　許涼芩知道大家又累又熱，她也是，但這片皆是干裂的田莊，沒有陰涼地方可以落腳。

　　“大家堅持一下，到下一村子便可以歇息。”她去問了王阿奶，下一個村叫榕井村，大概再走兩刻鐘時間就能到。

　　許家村在延沙城的青桑鎮，城內的十里八鄉王阿奶都熟。

　　眾人知道沒辦法就地歇息，聞言也只能咬牙繼續趕路。

　　都是地里刨食的鄉下人，體力不好活不下去，饒是瘦猴，一樣在杵著拐棍強撐著，唯獨一人是個例外。

　　沈越貞薄唇干裂，面容憔悴得失了兩份昳麗，他深一腳淺一腳得踩在地上，頭暈得厲害。

　　“我……”他輕扯了下許涼芩衣袖，話沒說完，眼一黑，直接倒下。

　　模糊中，他聽見了一聲喚。

　　“大郎，該起來吃藥了。”

　　是許涼芩的聲音。

　　他睜開眼，奇怪地看向蹲在他身側，正手上端了一陶碗的村姑，他可不是什么大郎，又不是她家里人。

　　許涼芩那一句就是惡趣味，見他轉醒，便把藥汁擱在地上，“你中暑了，自個喝，別浪費。”

　　“你熬的？”他坐起身問。

　　若她以后也這般貼心照顧，待南下的事情結束后，他可以酌情考慮一下將她收為自己院里的奴婢。

　　許涼芩轉身往炕上一躺，“不是，草藥和飲水是我的，調制和熬藥是王阿奶做的。”

　　不是。

　　他瞇了瞇眼，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當瞧見她動作，沈越貞這才注意到這是在陌生的屋子里，她在炕上，自己卻在地上。

　　將藥汁飲盡，他起來，直直盯著她，“你讓開，我要睡這炕。”

　　他是付過銀子的，斷沒有受虐的毛病。

　　許涼芩這會真困了，但被人這樣盯著也挺煩。

　　她坐起身，忍著脾氣解釋：“這是王阿奶交代的，她懂醫，說得把你放在通風散熱降溫之處。”

　　“這是在哪？”他上前一步又道。

　　近在眼前的俊美面龐澆熄了些許心頭的煩躁，許涼芩道：“榕井村，最大的一家青瓦房。”

　　頓了下，看他還想問，她搶先開口：“我扛你過來的。”

　　沈越貞臉上泛起薄紅，逃荒在外，那些村民定是都看到了，他什么都沒說，轉身回原位地鋪躺下。

　　硬泥土地很涼。

　　罷了。

　　許涼芩睡完午覺，出了這廂房，出去找翠妞，她在院里正攔著王二麻子。

　　“臭翠妞，你干嘛攔著我，我要去找芩兒。”

　　“你奶不是教過你，不許叫二丫太親熱，不許叫她芩兒。”

　　翠妞不厭其煩地糾正。

　　這不知道是她第幾次糾正二麻子了，村里人喜歡議論二丫，便是因為他總喊二丫芩兒。

　　她自己叫二丫芩兒那是親近，王二麻好歹是大伙子，是外男，可不就不合適。

　　“芩兒，我們一起去碾黑豆吧，瘦猴在他炕底下發現了兩袋黑豆！”

　　許涼芩：“叫我二丫。”

　　“……二丫。”

　　“嗯。”她又看向翠妞，“瘦猴發現了黑豆？”

　　翠妞點頭，“他沒說錯。”

　　青瓦房里面有一個三進的院子，許涼芩去了隔壁，大家伙正圍著兩大麻袋黑豆，在討論怎么分。

　　半時辰后。

　　“小沈啊，你要來推石碾子磨黑豆嗎？后生就得多勞作，力氣太小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