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混過了周熙潔的盤問,閆楚卻無法回避內心的紛亂。當她再次遇見方志杰那一刻起,她便發現自己任會情不自禁的陷入他的漩渦。可她比誰都明白,是她親手將彼此推向了懸崖兩端,只要稍稍前進一步便是萬丈深淵。閆楚捶了捶悶得慌的胸口,深吸了口氣,努力想讓自己感覺舒服些。
周一,陽光分外明媚,照的整個冬季都變得溫暖起來。閆楚順著新人報道指引牌來到一個看似是教室的房間,里邊已坐著一些人。閆楚四下打量了一番,教室布置略顯簡陋,除了供新人落座的桌椅外,便只剩個有些破舊的講臺。講臺上,一臺電腦正循環播放著企業的公司介紹,內容投屏在西側幕布上,讓那些早早就到的新人好歹有個視線的落腳點。
八點,幾乎與秒針同步抵達這個空間的,是一位身著黑色風衣的短發女孩兒。與融進這教室的陽光不同的是,這人的臉龐更像是冬季被云層遮住的白日,讓這溫度總也穿不透、滲不進。
“這人……為什么眼里沒有光?”閆楚直直盯著此時正筆直的站在講臺前的女孩兒,卻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那人一進教室便開始發資料,直到確認人手一份資料后才清了清嗓子開始報道流程。期間,她便靜靜的坐在講臺處,時而抬眼望望大家的進度,時而解答一下員工的問題,卻沒有任何一句廢話。
報道及入職廠級培訓近飯點才結束,填鴨式的信息輸入讓閆楚有些暈暈的,她只覺制造業的規矩眾多,心想著有朝一日定要將它好好簡化一番。閆楚被帶到辦公室時,張閔文剛結束一場線上會議,手上記錄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停下來。
“來啦!先坐,我這馬上忙完。”張閔文一邊揮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讓閆楚落座,一邊把手上的事兒收著尾。
“沒事,不用管我,你先忙。”閆楚坐下后打量起張閔文的辦公室來。這是開放式辦公室,東西兩側是用百葉玻璃做的隔斷,北面也采用了百葉玻璃,出入口就留在這一側。張閔文的辦公桌緊挨南側墻壁,一扭頭就是碩大的窗戶,陽光直透進來,不僅提亮了光線,更收納了不少溫度,是個冬季喜洋洋夏季悶得慌的地方。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之前參與了客戶的一個人才發展項目,剛和客戶那邊做了項目階段總結,才忙完。早上的新人報道體驗怎么樣?”張閔文笑著問道,眼里透露著對閆楚答案的期待。
閆楚知道張閔文這簡單的一問并不簡單,她低頭笑了笑,隨即不急不緩的開口道:“流程通暢,合法合規,看得出來是在日積月累中經受過千錘百煉的。至少,很多法律風險都規避掉了。流程設計者,細節把控者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吧?”
“的確如此。”張閔文沒想到閆楚一下就說到了關鍵。在她認為,制造業和服務業在新人流程上是有很大出入的,而閆楚從未待過制造業,那她必定在這上面也花了不少功夫。
“只是……”閆楚停頓了一會兒,想著該如何表達。
“放心說,我們的文化很開放。”
“我只是在想如何說。”閆楚解釋道。沉默了片刻,閆楚說道:“就好比一幅畫,你有很強的構圖能力,也有很強的細節勾畫能力,但如果少了對畫中內容的熱愛,少了真心的詮釋,那這幅畫便算不上一副好的作品。”
“可以詳細聊聊嗎?”
“簡單來說,我們的流程更偏重于我要表達什么,而不是我要讓新人掌握什么,這是第一點。這個點要做改善,關鍵在于內容的表達設計,并不難。”
“我非常同意你的說法。其實,我這段時間對入職內容已經修改了不少,我們最終的目標是以終為始,年底前就會發布新內容。不過你剛才說這是第一點,那其他呢?”三言兩語間,張閔文對閆楚的欣賞又增加了幾分。
“這第二點……或許是我直覺錯誤,但我還是想和你確認下,做入職培訓的姑娘……是生病了嗎?”
“生病?你說池青青嗎?沒聽她說呀。”張閔文說著就要站起身來去看看,被閆楚及時攔住了。
“我說的生病,不是身體出現問題,而是心理。”閆楚解釋道。
“心理?怎么說?”張閔文莫得皺起眉頭,想起了池青青前陣子的狀態。
“怎么說?自然是……因為經歷過。那女孩,眼神里流露出的神情,和軀體展示出的氣場都那么熟悉……”閆楚自然不會把這些說給張閔文聽,她只淡淡的說:“直覺吧。”
“我倒沒關注到這些。不過不瞞你說,她前陣子和我提離職了,問她原因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說不想干了。哎,十來年的老同事了,我硬壓著她留了下來。回頭我找另外兩位探探情況。”張閔文說著,心里倒是升起了一絲不安。
在張閔文的帶領下,閆楚草草與部門幾位打過招呼后便被帶著去各部門熟悉人員,招呼之間張閔文也簡單的闡述著各部門領導的性格,倒是從未有人這么介紹他人的。不過閆楚覺得張閔文看人的眼神很毒辣,她總是能精準的說錯每個人的特征,雖無法評價準確性,但這簡明扼要的定義總讓人相信那是真的。
“走,樓上還有幾個核心部門,帶你去認識一下。”說著,張閔文快步走在前方,而閆楚也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
閆楚本以為今早的部門熟悉必然是匆忙的,她看得出張閔文急著想結束。可是……開發部的經理怎么會是……他?
張閔文錯身的瞬間四目相對,辦公室內外,兩人皆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而異口同聲的那句“怎么是你”則雙雙擦過張閔文的耳朵后送到了對方耳朵里。
張閔文側過身從兩人中間往后退了一步,看著兩人都面上的驚訝與驚喜,便問了一句顯然是廢話的話:“你兩認識?”
不過也多虧了這句話打破沉默,吳銘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先開了口。
“沒想到,張總說介紹的新人,是你。”
“吳銘之,你居然在不好意思?”這回,輪到張閔文驚訝了。
“嗯,我為方才過度驚訝感到不好意思,不矜持了。”
吳銘之一點不反駁張閔文的話,反倒老老實實地承認,這波操作卻是逗樂了閆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張閔文沒給閆楚說話的空隙,倒是不客氣的將自己的工作拋給了吳銘之。
“既然你兩認識,那中午幫忙帶個飯,下午帶個車間如何?”
“樂意效勞。”
“那我先走了,閆楚你在這坐會兒,馬上到飯點了。”
“那你……”
“我得趕緊出去了,資方爸爸催得緊。”說罷朝閆楚眨了眨眼,踩著高跟鞋就奔走了。
“你和她很熟?”閆楚忍不住問道。
“嗯,被迫熟悉,我是她壓榨的一環。”吳銘之擺出一副可憐無助的模樣。
“她也不問問我們怎么認識的,外一我們是矛盾關系呢?”
“她啊?她才不關心我們怎么認識,她只在乎我能不能幫她帶人。”
“目標性真強。”閆楚嘀咕著,眼里卻是輕松。畢竟,她還挺喜歡和目標感強的人一起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