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官學
昨日宮宴。
夕陽抹去最后一點殘紅。
星月交輝,望初池邊的夜宴隨著箜篌聲起,正式開席。
紗幔四敞,金玉墜簾箔,一盞瓊漿,歌舞曼妙,最是人間半曲極樂。
樂人們輕擺水袖,和著歌聲起舞,靳帝百無聊賴地透過舞動的人影打量著下首人們的一舉一動,待視線劃過宿眠處,他眼眸微瞇,將杯中酒一飲。
小兔崽子……連宮宴都逃!
靳帝神色不變,曲指喚來身邊侍者壓低聲音道:“待宴會結束,你去把你的寶貝郡主給我請到偏殿去,莫要讓人發現。”
趙德元有些詫異于陛下在某四個字上的重音,忙笑著應是。
郡主啊郡主,您這又是在哪招惹了陛下啊?
宴會結束后,“宿眠”便被侍者引導了偏殿的一處八角亭。
看到那抹負手而立的身影,她便知曉易容被識破了,輕嘆一口氣,縈思撕下人皮面具屈身行禮:“縈思見過陛下。”
靳帝不曾轉身,只淡淡道:“你如今怎么也縱著眠兒玩樂了?”
縈思起身行至靳帝身后半步之處,也隨之看向天上明月,語調輕柔,似追憶似感嘆:“眠兒大了,小姐這個年紀已經在行走江湖了,只是出去玩一玩罷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縈思捂唇輕笑:“自長大后,她還是頭一回這么使出渾身解數得向我撒嬌呢!”
在這炫耀什么?
靳帝側頭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回去告訴那小兔崽子,明日下朝后我要看見她!”
知道他這是酸了,縈思笑著點頭也不戳破,到底是陛下還是要留些面子的。
……
收回飄散的思緒,靳帝瞥了一眼自顧自起身,似乎半點沒打算給他一個交代的兔崽子,冷哼一聲——
“朕讓你起來了?”
“沒有。”宿眠委屈巴巴地開口,小跑兩步到靳帝身后給他按摩肩膀:“皇伯伯就舍得我一直蹲在那兒?”
一如初見縈思那般,胸腔中彌漫的親切之意無一不在告訴她,哪怕她再放肆,眼前這個中年大叔也不會舍得揍她一根手指頭。
靳帝暼她一眼,冷哼出聲,面上卻是緩和下來,下頜微抬:“桌上是膳房新研制的糕點,去嘗嘗吧。”
靳帝翻了頁手上的書,語氣淡淡。
宿眠是真想快快樂樂地把自己往椅子上一團,端著糕點就開始吃,但是正事還沒辦呢!
微笑。
接下來就是原書女主跟靳帝說她看上男主了,想女扮男裝去官學培養感情。
沒辦法,翰林院侍講學士在本朝掌官學,相當于全國唯一最高學府的副校長,而眼前這位皇帝陛下當然是名譽正校長啦。
于是,手上按摩的動作不停,宿眠兢兢業業地開始走劇情:“皇伯伯,我仔細想過了這段時間我實在是太憊懶了,一點兒也不成器,這樣豈不是辜負了皇伯伯這么多年的栽培?”
“這話從誰嘴里說出來朕都不意外。”靳帝略一挑眉,手向后虛點了點宿眠,“唯獨你……”
也不管靳帝看不看得見,宿眠擠出了個諂媚的笑臉,“我是真的想學些什么,聽說夏瑾夏大人乃是三元及第的才子,現任侍講學士,可人家大多都待在官學里,哪有空來教導我啊!所以我能不能……”
“不能!”
宿眠不干了,肩膀也不捏了,一個矮身跪坐下來抱住了靳帝的腿:“我還沒說我要干什么呢!皇伯伯你閉耳塞聽!”
靳帝被晃得看不下書,索性也不看了:“那你說你想干什么?”
“我想進官學!”
“不行!”
“……”
“為什么呀!”宿眠嚎得更大聲了!
靳帝氣得照著這小祖宗腦袋來了一下,罵道:
“哭也不裝得像點!干打雷不下雨,誰理你?”
“為什么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宿眠默默地把梗著的脖子縮了回來,癟癟嘴委屈道:“有數。”
她換了個不那么別扭的姿勢,抱著雙膝靠坐在靳帝腿邊,剛張嘴卡殼了。
這一段原書的具體臺詞忘了。
算了,現編吧。
下頜抬起四十五度,看向遠方,眼神空蒙:“我對夏瑾很有好感,或許也能稱得上有一些淺薄的喜歡,這大小也算我初次心動,皇伯伯,我想為這份心動而做出些努力。”
“我知道官學是大靳重要的人才來源地,不容我搗亂……”
宿眠嘆了口氣,整個人懨懨的,把自己抱得更緊了,小小的一團像是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
這番模樣倒讓一旁原本打定主意絕不通融的靳帝有些松動。
只是年少慕艾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想當年他和皇弟也沒少做荒唐事,這么一比較,只要不惹出亂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靳帝清了清嗓子:“當真是一見鐘情了?”
“不是。”宿眠搖搖頭,糾正道:“現階段是見色起意。”
“那張漂亮臉蛋我真的拒絕不了。”
靳帝被這回答哽住了,還挺誠實。
緩了一會兒才道:“退一步說,若我同意了,你又要以什么身份進官學。”
聞言,宿眠眼睛一亮,有戲?
“我知道的,官學是所以成為諸多學子夢寐以求的學府,皆因幾任帝王都堅決抵制以權謀私的行為,我又怎么可能因一己之私而亂了官學名聲!”
正經不過幾句話,宿眠又親親密密地粘過去:“我聽說學府正好要招一批新的書童,所以,我女扮男裝去給夏瑾當書童怎么樣?”
她拍了拍胸脯:“您放心,我肯定會通過書童考核的,絕不走后門!”
能不能通過考核這一點靳帝是不擔心的,這孩子自小就在宮里跟著他的兒子女兒們一起開蒙學習,也能算得上名列前茅。
若非這小祖宗志不在此,怕是他早就改了律法,開女官之先河了。
只是……
靳帝表情難辨:“眠兒你真的認為換一身男裝就無人發現你是女兒家了嗎?”忍了忍,又試探性地開口:“民間現在是比較時興男扮女裝的話本子嗎?”
宿眠隱晦地翻了個白眼:“就是要被發現才好,不然我若真是以男子身份追求到了夏瑾,那我才該哭呢!”
“這倒也是。”靳帝有些尷尬地抿了口茶,然后快速轉移話題:“追求就追求,但我要跟你約法三章,可不興玩以權壓人那一套,也不可以擾亂學院的正常秩序,最重要的是別一時氣上心來,玩什么霸王硬上弓!”
宿眠蹭的一下站起來,雙手叉腰小臉一板:“皇伯伯,我是那么不講理的人嗎?”
“你是。”
“……”不,那是原主!
清湯大老爺,我真的是好人啊!
一老一少又就此事商量了一些細節,宿眠這才抱著靳帝先前備好的糕點,開開心心地轉身離去。
殿門打開又關上。
趙德元走進來,輕輕地將熱茶放在了桌案上。
“德元啊,你說那倆孩子能成嗎?”
趙德元笑著回話:“夏大人芝蘭玉樹、人品貴重,想必殿下是真心喜歡的。”
靳帝抿了口茶:“我說的不是這個,那潑猴從小就是個見著美色走不動道兒的,有夏瑾這一張臉在她就不會輕易放棄。”
說著,他有點愁:“我是覺得夏瑾看不上眠兒。”
趙德元哪敢應聲啊,斟酌著回道:“殿下瓊花玉貌、活潑大方,哪里會有人不喜歡她呢?陛下莫要擔心了。”
靳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管那叫活潑大方?”趙德元什么時候老眼昏花了?
壞了,他比趙德元還大幾歲,是該好好保養了。
“……常言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殿下是您一手教養大的,陛下該有點信心才是。”趙德元默了默,強迫自己忽視陛下古怪的眼神,艱難開口。
“這倒也是。”靳帝放下茶盞,“她要是不能把人給朕帶回來當侄女婿,朕就讓她后半輩子都看不見零嘴的影子!”
趙德元放下心也跟著笑笑:“只怕到時候殿下鬧起來,心疼的還是陛下呢!”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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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錦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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