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剛剛什么聲音?”陸契長頭發濕噠噠地披在肩上,從浴室中走出來。
“你怎么不把頭發包起來呀?”星夢一看見自己的頭發濕漉漉地把衣服都弄濕了,馬上站了起來:“這樣容易感冒,而且濕氣容易進身體里。”
“不會包。”陸契順手拿了條毛巾,歪著頭隨意擦拭。
“等等,你不能像擦抹布一樣擦,這樣發質會變差。”
“怎么擦?”陸契默默停下,他這么擦了二十幾年,發質也沒有差到哪里去,但現在畢竟是盛星夢的頭發,她有處置權。
星夢直接拿過毛巾,下意識想用自己的頭發示范,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短發。
她用毛巾包裹著陸契的長發,邊示范邊說:“這樣包住,然后輕輕按壓,反復按壓。”
“這樣是吧。”陸契接過毛巾,學著星夢擦頭發的方式:“這樣是不是有點太慢了。”
“其實我平時也不怎么擦。我平時洗完之后包起來,再用吹風機吹了。”星夢解釋道:“但是你不是不會包嘛?”
“你教我。”陸契將毛巾遞給星夢,默默地低下頭。
星夢靠近陸契,將毛巾墊在他的頭發下,說:“這樣,從后面包住頭發,在額頭前面把毛巾的一角掖進交叉的縫隙里面。”
沈契抬起頭看著自己近在咫尺的臉,這個俯視的角度非常奇怪。
他一般很少和人靠得這么近,但可能因為對面是自己的身體,讓他覺得沒有那么不能接受。
星夢纏好了,沈契下意識地去扶住頭巾,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又有點可愛。
星夢抿嘴笑了一下:“不用扶。”沈契默默地放下手。
“呃,剛剛保安把中藥送了過來。”星夢有點猶豫該如何措辭。
“嗯,我差點都忘了。”沈契看了眼桌上的藥,說:“每天按時喝就行了。”
星夢臉上的扭捏有點明顯,沈契思考了下,有點猶豫的問:“你嫌苦,不想喝?這可能不太行…”
星夢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其實不怎么苦,你喝一下試試。”沈契語調平平,掩飾話中哄騙的意思。
星夢訕笑了下,說出來的話顯得很狗腿:“不苦不苦,這個醫館很有名的,風評也很好,從來沒有患者投訴,你很有眼光。”星夢鄭重其事地比了個大拇指。
“怎么?你也在這家醫館治過?”沈契偏過頭望她一眼。
“呃,那倒沒有。”星夢摸了摸鼻子,終于說:“余定醫生是我小姨。”
“哦?挺巧的。”沈契的聲音不咸不淡,讓人聽不出其中的意味。
星夢的聲音越來越小:“昨天我在醫館里幫忙,所以昨天你喝的藥是我熬的,也是我送過來的…”
星夢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他,心里覺得很難受,明明她什么也沒做,卻顯得挺心虛,她好沒出息。
沈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臉上還能擺出一副這么楚楚可憐的表情。
“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沈契饒有興味地問:“我還什么也沒說,你就這個表情了。”
星夢愣了一下,感覺他不像生氣。
“其實有點懷疑你。”沈契垂著眼,聲音鎮靜如水:“但假設真是你別有意圖,那我現在應該是受制于你的場面吧。”
沈契深深地凝視了星夢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這種情況下,我的態度重要嗎?”
這樣綿里藏針的沈契,讓星夢猝不及防,星夢無法揣度他此刻內心的想法,卻感受到了他戒備的態度。
這讓星夢不知所措,同時也有點委屈。
她同樣也是莫名其妙卷入這場風波,還要背負莫須有的懷疑。
不得不說,她很討厭這種感覺。
“我確實在你的身體里面,但你也在我的身體里面。如果我做出了傷害你的事,你不是同樣也可以報復回來嗎?”
她感受到了一種足以讓她的心緒冷靜下來的憤怒,以至于她的話語都更加堅定了。
“你是有懷疑我的理由,但如果我有任何不好的動機,我需要等到現在嗎?”
沈契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我不認為我是否懷疑你這個問題,能影響到我們現在的處境。”
“為什么不會?是你說的我們兩要當隊友,隊友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嗎?”星夢的凝視著沈契,杏眼里滿是認真。
在賽場上,對隊友任何的不信任都會放大一百倍,任何一點遲疑都會導致團戰的失敗。
沒有人比沈契更知道信任的重要性。
但對于沈契而言,就在昨天,星夢還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沈契垂下了眼眸,沉默了。
星夢指了指桌上的藥,說:“這些都可以暫且不談,畢竟,如果這碗藥是我們交換的關鍵,我們馬上就能各歸原位。”
“我想,時間地點也很重要,得盡可能地模擬出原場景,你昨天是什么時候喝的藥,又怎么樣在電腦面前睡著的?”
沈契抬眸望了星夢一眼,堅定地說:“22:33,當時我坐在電腦面前整理完合同,看了眼時間,喝了藥之后,直接昏迷了過去。”
“這碗藥,你喝還是我喝?”星夢遲疑地望了眼沈契。
“我喝。”沈契平靜的說。
“行,那就你喝。”
兩人等待時間的到來,看似各忙各的,其實都心不在焉。
沈契坐在電腦面前,模擬著昨晚的場景和姿勢,一口將中藥灌了過去。
星夢屏氣凝神了一會,疑惑地說:“有反應嗎?”
沈契抬起眼皮,淡淡地說:“沒有。”
星夢泄氣地說:“不應該呀,我問了小姨,藥材都是一模一樣的。”
沈契將頭側向一邊,說:“也許這碗藥不是關鍵。”
星夢繞繞頭,遲疑著說:“有沒有可能是場景不夠還原?”
沈契將碗放下,平靜如水地說:“只要藥沒停,我們就有機會證實猜測。”
*****
每天只有一個22:33分,但場景的可能性是無限種的。
只要兩人還沒有換回來,就得兢兢業業地替對方生活下去。
忙碌的畢業季互換到陌生人的身上、趕論文寫不出、面試沒著落、自己的家回不去。
星夢原以為自己的命運已經足夠多舛了。
直到此刻她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搭上了肩。
她僵硬地回頭,這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他身著考究的西裝,帶著銀光的眼睛,舉手透支透著幾分儒雅。
這男人輪廓分明,氣質出眾。
“小契,來拍廣告?”他表情自然而親切,動作語言都透露著顯而易見的熟絡。
…小契?沈契有關系如此親密的朋友嗎?
啊,救命,沈契和親密朋友是怎么相處的?
星夢內心慌張,佯裝鎮定地“嗯”了一聲。
不管怎么樣,高冷點沒總沒錯。
她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掏出來,點到沈契的聊天界面,趕忙發【一般誰叫你小契?30歲左右的男人,戴眼鏡穿西裝。】
“你小子,重返叛逆期了?”這男人語調上揚,似有些詫異,表情卻很輕松。
“趕著上去拍廣告。”星夢盡力維持冷靜,保持著面無表情,淡淡地說一句。
她感覺到手機震動一聲,飛快瞄一眼,沈契的消息終于發了過來。
【我哥沈磊,懟他就是了。】
懟他?沈契這樣冷淡的人怎么懟人,她想象不到啊。
“趕著去拍廣告?”沈磊詫異地說:“企鵝請你拍廣告,你退個役咖位還飛升了?”
星夢大概明白他們兄弟的相處模式了,他哥看著儒雅,懟起弟弟來卻是毫不留情。
但怎么懟人,她不會啊!
“你呢?”說多錯多,星夢持續惜字如金,但語氣輕蔑,并有意擺出欠揍的表情。
“喲,幾天不見,更加欠揍了。”沈磊哈哈大笑,語氣調侃:“我還以為你總算學會尊敬你哥了。”
星夢沒有說話,側過臉,輕哼一聲。
“行了,滾去拍廣告吧,你哥我開會去了。”沈磊拍了拍星夢的頭,說:“周末回來吃飯啊。”
吃飯?星夢心里一驚,連忙冷淡地說:“沒空。”
沈磊了然一笑,向前走,給星夢留下一個擺手的背影:“帶瓶好酒回來。”
這就決定了?他們兄弟是自有一套交流體系嗎?星夢站在原地,無語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