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還真想度化我啊？”

　　凌塵霄看著應暖笙，笑容嬌俏，可總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倒也不是不可以……”后者忽然話鋒一轉，“可絕云間是這世上所有除妖天師夢寐以求的仙府，我身份尷尬……”她上下打量他，“再說堂堂仙尊，私養女妖，你知法犯法……在這找刺激嗎？”

　　“你傷的太重，靈根已損。既然你不愿隨本座修行，本座便破例允準你在此好好修養，直至痊愈。”他說著便要站起來，似乎沒什么事可以讓他糾結牽絆。

　　“哎哎哎，我又沒說不行……你這人！”應暖笙忙叫住他，“反正我現在也沒地方去，就先待在這兒吧。”

　　他聽完了，沒做任何表示，又要走。

　　應暖笙又“哎哎哎”起來。

　　他微微側首，也沒不耐煩，聲音也沒有任何起伏，“還有何事？”

　　“那我需要拜師嗎？”

　　應暖笙看著他的背影，身形修長，風骨無雙，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容貌罷了。

　　“不必這些虛名，更何況，本座命格特殊，早已不屬于世間，亦不會再收徒。”

　　話音未落，白衣翩然，瞬間消失在茫茫云海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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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

　　應暖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摸上絕情崖，不停地喘著粗氣，“我……我說……我是病人，你……你能不能給我治病的時候親自下來一趟啊？”

　　說著也不顧冰雪寒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喘氣。

　　他依舊是那一身白衣道袍，轉過身，面目清冷，在雪光照映下晶瑩剔透。

　　“并非本座有意為難，只是此處乃人間少見的靈氣旺盛之地，在此療傷，可以事半功倍。”說著指尖盈盈溢出晶瑩的光緩緩飛入她體內。

　　瞬間她便不再喘了，周身也開始不那么冷了。

　　“我說……你的修為那么強大，為何不直接將我根治了，這樣不好嗎？”

　　輸入完畢，他負手立在崖邊，“并非本座不愿，只是……你的身體承載能力有限，若急于一蹴而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應暖笙泄了氣，“你不用說的這么委婉，我知道我平時不學無術，修為早就荒廢了。”

　　他淡淡抿了抿嘴角，也沒說什么。

　　莫名其妙冷了場，她站起來拍拍屁股走到他身旁，跟他一起并肩看著山谷間的茫茫云海，時快時慢地翻涌飄動。

　　霞光參差，云海蒸騰，美不勝收。

　　“這云海到也是極美，只是一日兩日還好，看多了也不免厭倦。”她開始沒話找話，“你……就每天在這兒看云海啊。”

　　他神思縹緲，茫茫沒有終點，“你看到的是云海，本座看到的，是人間。”

　　“眼神這么好？”她看看他，又看看翻騰的云海，“那個……我一直想知道，你多大歲數了？”

　　話音剛落，便見他似乎勾了勾嘴角。

　　應暖笙看不懂他這笑是什么意思，或者到底算不算笑。

　　他平靜地開口道，“年歲對本座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你……你是不死之身？那你是神是仙？”她看著他，“傳說絕云間的人都是仙人，能長生，是真的？那傳言魔界撼骨門有永生的秘密，難道也是真的？”

　　“你不是說過，自己的善惡不是別人說了算的，那么是仙是神……也不是別人說了算的。”他轉過身，正視她，“你想好要學什么了嗎？”

　　“我……我想學修仙之術！能上天入地！像你那樣長生不老那種！”應暖笙兩眼冒著星星。

　　說是靈精，其實也只比凡人強那么一點點讓傷口瞬間愈合的本領。

　　這也多虧了內丹的存在。

　　想到之前在如古城的九死一生，對于死亡的無能為力，更堅定了她要好好學習術法的信念。

　　“沒有死，便沒有生。只有練形住世，沒有生死，沒有長生。更何況……”他瞥了她一眼，“一愛即是一病，肢體有一點點不舒服，人就寢食難安，何況心生萬疾，如何能得長生？”

　　應暖笙有些訝異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七情六欲，便修不得長生？”

　　“你且先做修行功課，每日晨起背誦太上玄門早課經，晌午飯后跟著眾弟子修習靈官經，以后熟悉了自己的氣脈靈體運行規則了，再研習玉樞經，三官經，北斗經等等。”

　　在應暖笙越睜越大的眼睛里，他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這些都只是初級入門，你先做這些。還有，你既嫌山路難走，那便住在絕情崖上吧，這里離千塵殿最近，遠離塵囂，也省得暴露你的身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應暖笙看了看漫天飛雪和無盡茫茫一片，似失了魂一般喃喃道，“我……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么……”

　　他正欲離開，聽她此言便說道，“可以，你隨時可以離開這里，但本座有義務告知你的身體狀況，此時離開，只有死路一條。”說完便一個縱身消失在云海之間。

　　應暖笙還想說些什么，他已經不見了蹤影，便只好暫時作罷，獨自一個人坐在茫茫云海之巔。

　　想著自己剛入塵世便不自量力地摔了一個大跟頭，眼下這里似乎是自己最好的落腳點了，況且或許跟著他真的能學到好東西呢。

　　應暖笙有些慶幸：看來自己此番出來歷練的選擇是十分正確的，自己從小在幽都長大，一直被保護得太好，以至于自己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幽都那么鳥語花香，還是有血光和殺戮的。

　　總是活在美好夢境里的自己，將來又有什么資格成為新一代的幽都王呢？

　　她一邊望著云海一邊思考，坐著坐著，忽然有些心疼起凌塵霄來。

　　他竟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了。那么在這么久的時間里，除了修煉，他都做些什么呢？

　　換言之，他修煉了這么久，他的到底有多深厚，到底是人是仙，還是神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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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應暖笙跟著凌塵霄在絕情崖修煉了三年時間。

　　體內靈力愈盛，已經很難讓人覺出非人，便開始在絕云間跟眾弟子一起修行。

　　“以后，你便開始做一個真正的絕云間劍仙，由江籬照顧你的課業，起居依舊在絕情崖。”

　　江籬恭敬地走上前領命，“是，尊上。”

　　凌塵霄說完便又走了。

　　巨大的威壓一走，江籬忽然暴露了本性，興奮地握拳，“太好了！我終于不是這輩資歷最淺的小師弟了！”

　　在他的雀躍聲中，應暖笙愣愣地看著他，后者見她一臉呆愣，頓覺得她可愛懵懂，忙收斂了笑，“嘿嘿，小師妹，以后你就叫我江籬師兄就行，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可以來問我。”

　　“哦……好，”應暖笙似乎想到了什么，“啊對了師兄……為何你要叫凌塵霄尊上，而不是師父啊？”

　　江籬下意識捂著她的嘴，“可不敢隨意喚尊上尊名啊。”他作了一個“噓”的手勢，輕聲道，“因為尊上是師父中的師父，他只是長得像個人，其實對于絕云間劍仙而言，他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像那千塵殿一般高懸天空與明月比肩，可望而不可即。”

　　應暖笙皺了皺眉，一臉疑惑，顯然沒聽懂，但也沒辯駁，只是點點頭。

　　江籬忽然拈決，片刻后有些詫異，“小師妹，你身上靈息之力好深啊，真是個不得多得的好苗子！”隨即他又想了想，“也是，尊上看中的人，自然是萬里挑一。不然也不會被特意安排住在絕情崖，那可是絕云間圣地，靈息之力最強盛的地方！小師妹，你可真是好福氣啊！要知道絕云間劍仙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得到尊上親自授教呢！”

　　“哦……”應暖笙似懂非懂點點頭，江籬似乎還想說些什么，遠處的山林間似乎有鐘聲想起。

　　他一個激靈，“啊！要上課了！走！”

　　應暖笙又“哦”了一聲，跟著他往山下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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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直過了大半年。

　　原本在絕情崖閉關的那些年，自己已經熟讀了絕云間的基礎經書，上起課來倒也輕松。只是應暖笙深知自己并非人類，也不敢太多與其他弟子相熟，只跟江籬走得近些。

　　凌塵霄也是幾乎將她放養，只是要求她每月到千塵殿反饋修行收獲。

　　這一日又是反饋學習知識的日子。

　　凌塵霄閉著眼，身姿飄逸，閑坐在一顆楊花樹下，“最近有出去過么？”

　　一旁的應暖笙從書本中抬頭，認真回道，“沒有啊。”

　　他眼皮也不抬，望著身側的山河美景淡淡道，“江籬說他在人間集市看到你扛著一垛糖葫蘆和一串甜餅很有氣勢地往回走了。”

　　“咳咳……哎說起江籬，他有沒有告訴你最近絕云間的一些傳聞啊？”

　　“嗯？”

　　“說堂堂絕云間至尊，竟然在自己的千塵殿內藏了女妖哎，”她放下書本，打了哈欠個懶懶伏在一旁的案桌上，捻起一片花瓣，像沒骨頭似的，“我是無所謂啦，若真能勾得道長魂，在三界也算漲名氣呢，只是你的一世英名……”

　　他沒什么表情，“虛名而已，無傷大體。”

　　應暖笙支起身子，忽然來了興趣，“你怎么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有欲望的樣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乎什么啊？”

　　他似乎真的想了想，掙開眸子，漠然的眼中少見的帶了絲絲疑惑，“本座似乎真的沒有什么執念。”

　　“不會吧？你你到底活了多久了。”

　　凌塵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將近一劫。”

　　“一劫是多久？”

　　“人間的一億八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