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歸心下一沉。

　　設計師這番回答也在她意料之中。

　　永恒以人類的情緒為食，她與設計師是和諧的共生關系。

　　但設計師似乎并不這么認為。

　　乾歸說道：“不必。”

　　設計師微微皺眉。

　　他這幅皮囊是極好看的，是放在烏泱泱的人群中，只一眼就會定格在腦中后忘不掉那種程度。

　　若不是乾歸看過設計師原本的模樣，怕是也會被他所蠱惑。

　　乾歸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忙你幫不了嗎？”

　　設計師臉上罕見的出現了幾分慌亂：“不是這個意思，我可以幫你……只是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你說我有更好的選擇，是對我的選擇的一種質疑。”乾歸說道，“我從離開試驗園區到現在，每一個決定都保證了收益的最大化。”

　　設計師說道：“你每次需要我的時候都是命令，我也可以幫你做選擇。”

　　乾歸坐在沙發上，說道：“現在放在你面前的有兩種選擇，一是利用澄陽的名義開工廠來保證我后期的資金流動，二是利用樓家的養女樓塔去處理貴族那邊的動靜，你怎么選？”

　　設計師的眼眸中倒映出乾歸勢在必得的微笑，他思索片刻，說道：“如果是你，會選擇工廠。”

　　“這是你的回答？我沒有為這道選擇題做任何限制。”乾歸道。

　　設計師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說道：“你不會將目光放在一個危險系數過大的角色身上，親愛的。”

　　“你確定？”乾歸輕笑。

　　設計師臉上出現一絲詫異，又堅決道：“我確定。”

　　“可我兩個都選了。”乾歸說道。

　　設計師瞳孔微縮：“可你沒告訴我這是多選題！你在耍我！”

　　“我說了這道題沒有任何限制。”乾歸伸了個懶腰，“好了，游戲結束，你該幫我了。”

　　設計師沉默了。

　　“明明這道題沒有那么復雜，甚至是我的小機靈，你卻下定了某種決心，然后毫不猶豫的跳入了思維誤區，問題結束，你能說我很高明嗎？”乾歸對設計師伸出手。

　　“明天我會給你答復。”設計師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輕輕抓住乾歸的手。

　　乾歸說道：“非常感謝。”

　　她轉身離開之際，又說道：“未來兩周之內會有另一場車展，你要去看看嗎？”

　　設計師點頭：“或許會去，謝謝你的消息。”

　　乾歸說道：“我陪你的話，你會去嗎？”

　　設計師臉上出現一絲紅暈，但他很快又覺察自己的失態，說道：

　　“謝謝……”

　　“我的身份是永恒的眷屬，明白嗎？”乾歸手上加力，堅硬的質感握的設計師的手生疼。

　　設計師沒有松手。

　　“下次提前松手。”乾歸松了力氣，“設計師的手很寶貴。”

　　設計師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和乾歸都清楚自己不只有這一雙手。

　　“再見。”乾歸說道。

　　……

　　工作室的常態就是亂糟糟的，除非有客人來訪，客人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設計師便瘋了似的將工作室搞的一團糟。

　　人偶提醒來客，說道：“抱歉，各位大人可能要先離開了，我家大人可能有些心事。”

　　永恒的子民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要快些離開。

　　畢竟設計師不是什么善良的主，他生氣的時候不會顧忌無辜的人。

　　眾人離開后，設計師又恢復了平靜，像是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怎么了？”人偶問道。

　　設計師看著人偶那張與乾安有九分相似的臉，說道：“別用這張臉看我發瘋。”

　　人偶笑了笑，變成了空白面：“那位大人惹你生氣了？”

　　“是我惹她不悅在先。”設計師臉上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人偶托著腦袋：“你惹她不悅？我看她走的時候很開心的樣子。”

　　開心？

　　設計師看著自己發紅的雙手，嘆了口氣說道：“她真的很開心？”

　　她為什么開心，只是因為此行達到了她的目的？

　　人偶說道：“每次你對她都是有求必應，這次也不例外，她對你做過什么很過分的事情？”

　　“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這是對你的保護。”設計師說道。

　　人偶說道：“我只是一個智械，你也只是一個永恒子民，我們之間有什么利益糾纏？還是說你不愿意直面你心里的真實想法。”

　　設計師在心底罵了無數遍人偶的設計師，為什么一個人偶說話會這么難聽。

　　人偶說道：“滿足我的好奇心嘛，你難道覺得一個智械會泄露秘密？”

　　“智械沒有心。”設計師敲了敲人偶的腦袋。

　　設計師說道：“那就滿足一下我的控制中樞和動力中心。”

　　“我的命是她給的。”設計師說道。

　　人偶恍然大悟：“原來你也是混血兒？”

　　“……她救過我的命，含蓄的說話對智械而言還是太難理解。”設計師無奈的趴在工作臺上，“她不像是人類，在我的認知中，人類這種卑微而弱小的生物不應該有她這樣優秀的基因。”

　　“你之前抓人類做研究了？”人偶問道，“怎么字里行間都是公司那群腦子一樣的傲慢。”

　　“你難道不是公司的那些腦子研發出來的？”設計師被智械言語堵的好氣又好笑，“說起來有些難以接受，我曾以觀測者的身份觀察過人類相當長一段時間。”

　　“所以你和她怎么扯上關系的？觀測者和一個嗯……被改造過的人類。”人偶繼續發問。

　　設計師說道：“我剛來到這里的身份是一位研究者，第一次見到她是在發布會上，當時我看不起她，她好像也看不起我——畢竟人類只有在看不起對方的時候才有那副表情。”

　　“所以你怎么做？”人偶問。

　　設計師說道：“后來那家伙的實驗樣本泄露，殃及池魚——我在平民區被那些晶骸追殺，狼狽到一下子丟了十多只手。”

　　“英雄救美的老故事啊，沒關系，我理解你。”人偶說道，“就當是我作為人偶的一點小心思，祝你成功。”

　　設計師輕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非我族類，可恨可誅！為人所存之意義為思考，此人當殺！】

　　【生而為人，當包容田地萬象，此物生有神智，今日留他一命，日后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