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他愛我,真心的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有什么謀算,不是齊酥這等小寡婦能知道的。
只說齊酥,她現在的情況雖然比沉塘要好上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齊酥被送進青云庵來,好聽點是給亡夫抄經誦福。
不好聽的,就是被關進來拘禁的。
封建時代,深山里頭的尼姑庵,多的是磋磨人的手段。多則三五年,少則一兩年,就能悄無聲息送人去見佛祖。
別想逃,里面的姑子個個板著張晚娘臉,比監獄看守得還嚴密。
齊酥比被丟到這里的大姑娘小媳婦更悲慘。
她這趟差事要是辦不好,別說三五年,三五天就得嗝屁。
好在,大佬酥畢竟經驗豐富。
以前去過的副本,條件比這差的不在少數,日子還算能過。
只不過,佛子道慈,佛子道慈。
奇怪,齊酥總覺得這名字有些莫名熟稔。難道,是小寡婦未來得及訴出口的歉意?
。
又過了兩天。
齊酥身體還沒痊愈,那個本性與名字完全不匹配的小尼姑靜柔就催著齊酥趕緊給道慈回禮。
小丫頭握著匕首陰惻惻站在齊酥床頭。
“你現在一天能吃三碗面,想必身體早就好了吧?”
齊酥:“好了。我今天就打算給大師做份點心,聊表心意。”
靜柔:“點心?”
齊酥:“對,綠豆糕。”
靜柔有點懷疑,“道慈喜歡吃這個?”
顯然,他們的情報網里沒有這條信息。
齊酥心想,別說你們繡衣使不知道了,就算道慈本人也不知道啊。
“對啊。”她毫不在意地說謊。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體弱,可不想花費心力。
別挑剔,就是它了。
…
等齊酥在灶臺前灰頭土臉忙活半天,端出來一盤子黑黝黝,散發著焦糊氣息的點心時,靜柔的臉也變黑了。
齊酥擦擦額上并不存在的汗。
“裝盒子里吧。”她表現得理所當然。
靜柔黑著臉,“裝這個東西?”
齊酥:“不然呢?遲了就進不去華曇寺了。”
靜柔惡狠狠瞪著她。
“別耍什么手段,今天這綠豆糕要是送不出去,我就讓你死在青云山里。”
齊酥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做的,他一定會吃。”
。
兩人提著食盒從青云庵的后門繞出去。上了青云山后山,再走小半個時辰就到了華曇寺的偏院。
齊酥是第一次進入華曇寺。
雖然她一身粗衣木釵,衣袍闊大并沒什么線條,但大病一場反而越發脫俗。
若經雪梨花,清麗動人。
靜柔對這里倒是熟門熟路,一路催促著走個幾步路就喘不停的齊酥跟緊她。
華曇寺因為遠離金城,只有附近的村民過來拜佛,香火并不旺盛。
靜柔在藏經樓外與一位小沙彌耳語了幾句,拽著齊酥往前走。
“快,道慈和尚今天沒譯經,我們趕緊過去。”
齊酥心中一動,把“譯經”兩個字記下來。
今天是難得的晴日。
佛殿下的薄雪已經融得差不多了。
穿著海青法袍的青年和尚正站在石階上,被一個小姑娘攔住說話。
整座寺廟色調陳黯,年歲古樸的樣子。
小姑娘容色嬌嫩,擎著從簽筒里求來的簽文,求解姻緣。
齊酥……一個和尚也有人追捧。
顏狗果然沒有年齡和歷史的限制。
靜柔推了她一把。
“快去!”
齊酥……現在的情景也不是很合適吧?
她跌跌撞撞撲上去,前方對話的兩人都朝她看過來。
后面,盡管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靜柔冷颼颼的目光。
齊酥嘆了口氣,提著食盒迎上去。
被打攪好事的求簽小姑娘,瞪著齊酥充滿惡意。
齊酥沒理她,對著和尚福了一禮。
“大師,請問三清殿怎么走?”
她垂著眼睫并不看他,聲音輕柔溫和。
身邊寂靜著,并無人回應。
“大師?”
齊酥抬眼,撞入一雙冷肅沉靜的狹長鳳眸。
他的眸色很深,定定看人時,有幾分凜冽。但似乎也只是幻覺。
和尚雙手合十,疏離態度與幾日前與她看診時一般無二。
他像是根本沒認出她來,也似是對眼前這人毫不在意。只平平道:
“施主,華曇寺并無三清殿。”
小姑娘指著齊酥:“對啊,到佛寺里找三清殿,你腦子有病?”
齊酥恍然大悟。
“我想問的是大雄寶殿。”
人家真的只是一時口誤,并不是有意惹眼的。
和尚沒再說話,只抬手指了指身后數步石階之上的佛殿。
新雪初晴后的清冽陽光落在他身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隱約,還有絲花香。
齊酥福身謝禮,并沒多說一句話,提著食盒便去了身后的佛殿。
。
等齊酥把那盤黑黝黝的焦糊綠豆糕供在大雄寶殿的佛像前,剛剛跪拜完畢之后,靜柔就怒沖沖走了進來。
她聲音壓得極低。
“你果然在欺瞞大人。那道慈根本對你毫無情意!”
伴著話音,一枚小匕首惡狠狠抵在齊酥腰間。
齊酥保持著雙手合十的拜佛姿態,悠悠道:
“你又錯了。他約我二更天時,去他的禪房私會。”
“什么?”靜柔眼睛都瞪大了,“他分明沒有跟你說話。”
齊酥把腰間的匕首推開。
“妹妹,有時候,言語會騙人,動作可不會。他為我指路的時候,一只手兩指并攏,指向佛殿,另一只手卻掩在袖中。這便是要我二更天時,去他的禪院私會之意。”
靜柔:……我覺得你根本是在鬼扯。
齊酥笑了笑,“要不,你去問問他?”
靜柔陰測測看她一眼。
“且等著吧。”
。
午后,華曇寺靜齋禪院外。
一位緇衣僧人急匆匆迎了上來。
“主子,帝京來人了。”
道慈面色平常,他身邊的小沙彌清衍卻瞪圓眼睛。
“什么時候來的?竟這般快。”
緇衣僧人回稟。
“的確如玄鳥衛所報,是魏昭身邊的王大監親自來了。魏昭定是聽說了禪宗明年春天要召開蓮花山佛壇大會,才如此著急。”
佛壇大會不稀奇,禪宗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舉辦。
要緊的是,嵩陽禪宗祖庭放出話來,有意在此次大會上傳授衣缽。
主子是金明禪宗佛子,又是祖師迦葉羅耶的入室弟子,被授衣缽的可能性很大。
魏昭知道,定然狗急跳墻。
主子出身前朝皇室,若再繼承禪宗衣缽,手下信徒萬萬,新朝豈不是風雨飄搖?
緇衣僧人:“監寺已按主子吩咐,將他們安置下來。玄鳥的眼睛還在盯著。”
和尚念了句佛號,抬眼看著半開的窗扉,窗外碎雪紛紛。
西北的冬天已經來了。
帝京的風雪卻比西北的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