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部門的人除了管事的唐姐以外，都是住在員工宿舍區的，唐姐今年快四十了，原來也是住在這里的，我和爺爺搬進來的第二年，她不知道怎么就搬出去了，所以王哥總是會和唐姐分享員工宿舍區這邊發生的八卦。

　　王嫂叫李萍兒，是個沉默寡言的女人，每次都只是微笑著看著自己老公。

　　兩個人也算是模范夫妻了，王哥身高得有180，長得也帥，可以用一表人才來形容了，只是這人平時有點兒太吊兒郎當，而且特別八卦，有時候甚至能都八卦到這個墓主生前的事兒，什么這個墓主人和另外那個墓主人是認識的。

　　誰是誰的小三兒都能扒得出來。

　　王嫂長得也漂亮，乍眼一看很普通，是越看越覺得好看的那種，平時沉默寡言，所以一般出活兒的時候都是王哥和王嫂一起去。

　　聽到王哥說昨兒事兒的時候王嫂難得插了一句：

　　“怪嚇人的。”

　　是啊當然嚇人…

　　我叫得嗓子都啞了，能不嚇人么。

　　腦子里開始想了好幾種說法，最后隨便挑了個差不多的，撓撓頭回答道：

　　“昨兒爺爺腰不怎么舒服，是我去巡邏的，我也聽到聲音了，跑過去的時候什么都沒發現。得虧沒丟什么東西…”

　　王哥點點頭沒再多問，繼續說著關于死去劉姐的八卦，這人一死整個銷售部差點兒把劉姐底褲掀了，什么事兒都傳出去了。

　　什么偷稅漏稅啊，挪用公款啊，但凡她那個位置能犯的錯兒，她就沒落下一件。

　　這些少說得貪了個百十來萬。

　　我落座以后就開始清點落葬儀式的工具，缺什么好趕緊去采買，忙活到下午就聽見唐姐接了個電話，有些焦急的拿著包兒就走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工作群里唐姐說自己請了假，說孩子高燒不退。

　　這幾天就麻煩我們多照看了。

　　王哥和她在群里客套了幾句，讓她安心照顧孩子，辦公室里我們會照看。

　　吃飯的時候爺爺有些疲憊，臉色不大好，我趕忙給爺爺倒了一杯藥酒，爺爺每次累的時候都愿意喝一杯。

　　倒完以后爺爺笑著點了點頭，喝了酒以后沒說話，我看向爺爺問道：

　　“爺，等發工資以后那些錢我們怎么用，有20萬呢！是存起來還是買個小房子，又或者…我請假幾天咱們出去旅旅游？您的腰怎么樣了？不行我帶您去看看腰呢？”

　　說到這兒的時候我有些高興，這輩子我還沒見過這么多錢呢。

　　爺爺聽我這么說，笑著搖搖頭，眼神里滿是慈愛的說道：

　　“我的腰沒事兒，就是年紀大了以后得老毛病而已，你把錢留起來，以后能有用得到的時候，房子不著急買，這里住起來更方便，你也還小，等大一點兒我們再置辦出去，你也好找個對象。”

　　我定定的看著爺爺的臉，未開眼竅之前我并未覺得有什么，如今開了眼竅我細細看的時候，竟然能在爺爺的眉間看到若隱若現的黑色絲線，它們互相纏繞緩慢的翻騰著…

　　我在心里問著鳳七爺，結果鳳七爺睡得正香，根本叫不醒。

　　看來這神識凝成的小麻雀冷不丁的去窺探白梓瞳，確實消耗了它全部的精力，且要休養一陣子。

　　吃完飯以后我本想回房間休息，卻被爺爺帶到了他平時工作的工作間。

　　墓園專門有一處地方是給爺爺干活用的，平時不讓閑雜人等入內。

　　我也沒進去過，小時候爺爺教我的時候大多都是在員工宿舍，爺爺不讓我進，我便從來也沒動過進去的心思。

　　爺爺說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按照王哥的話說，我就是個沒有脾氣的木頭疙瘩，也不是我不愿意有小性子…

　　只是爺爺把我帶大不容易，我若是還調皮搗蛋的讓爺爺多費神，那我真是個王八蛋。

　　一進去就看見門里面擺放著一些紙人，紙馬，紙鶴…

　　角落里焚著香，爺爺平時身上就是這個味道。

　　里面有檀香和麝香的味道。

　　它們擰合在一起，有一種松柏的香氣。

　　桌案上擺著許多工具，有剪刀，竹簽，竹條，彩紙筆墨等等。

　　旁邊有一個做了一半的紙人，頭部的彩紙還沒有貼全…

　　我恍惚想起小時候爺爺給我講過的知識，這扎紙匠屬于民間的四小陰門。

　　分別是劊子手，扎紙匠，二皮匠和仵作。

　　說白了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劊子手砍頭，仵作驗尸，二皮匠縫頭，扎紙匠看后事。

　　而扎紙匠是里面最不直接接觸尸體，卻又最玄乎的手藝。

　　“跪下。”

　　爺爺這兩個字一出我立刻跪了下來，爺爺坐在桌案邊上低下頭說道：

　　“今日我便把所有要告訴你的，都告訴你。把所有的手藝都教給你，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

　　我呆愣的沒反應過來，什么叫做以后得路我自己好好走？

　　我往哪里走？

　　沒等我把心中疑問問出來，此刻爺爺已經開口，他如同一個有聲小說，有些機械沒有情緒的把自己要說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最開始就是規矩理論，基本上不論是出馬還是四小陰門，都是不能破規矩的，一旦破了規矩輕則斷子絕孫，重則丟失性命。

　　我跪在那里認真的聽著。

　　除了紙不破損，不扎鬼神活人以外還有…

　　一大忌，兩不亂，四不扎。

　　大忌燒前開眼，說白了就是點睛，若是點了眼睛很容易被孤魂野鬼附在上面。

　　兩不亂是童男童女身上的顏色，紅男綠女不可亂。

　　還有男燒白馬，女燒牛，對應周易不可亂。

　　四不扎是孕婦不扎，潑婦不扎，同行不扎，清明節死的不扎。

　　這個意思就是…怕惹麻煩。

　　爺爺一股腦的說著，甚至把之前竹條竹片怎么清洗過水都又說了一遍，最后他緩了口氣喝了杯水道：

　　“紙人畫眼不可點睛，紙馬立足不可揚鬃，如若不然，必定惹來殺身之禍，記住了么…”

　　我跪在那里點點頭，這些東西我都清楚。

　　從小這些東西就在我的腦子里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么爺爺今天要這樣鄭重的又和我講一遍。

　　爺爺坐在那里良久才又道：

　　“你從小跟在我身邊我卻只教你做了普通的扎紙，便就在等此刻。今日時機便是到了，我的手藝可鎮妖魔，沖邪氣，改運勢，甚至可以偷天換日。我現在開始講，你能記多少就是多少。”

　　“你本身不是做扎紙匠的料，八字不夠硬，很多東西你都扛不住，不過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些，我的手藝你能學多少你就學多少。扎紙匠的規矩，這種手段只講這么一次…現在我們要開始了。”

　　我二話沒說拿出了手機，擺在胸前開始錄視頻。

　　爺爺愣了一下，我趕忙解釋道：

　　“爺，我笨。我給錄下來自己看，這樣你講一遍的東西我能看好幾遍，這樣就能學得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