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馮婷已經十二點了。遠遠看過去,馮婷本就狹窄的臉上帶著一副黑色墨鏡,腳下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瘦長的身形配西裝正恰當。馮婷一手勾下墨鏡,撇著嘴上下打量,繆云歸白T恤衫粉色背帶褲,胸口還有一只拇指大小的維尼熊?!鞍缒郯。俊笨偨Y半天夸出這么句話。繆云歸粗著嗓子笑,一手揪住她的墨鏡,戴到自己臉上。手臂攬上人脖頸。
“親愛的,是認真的么?”
她指尖往下一指,馮婷順著看。
“這么高的高跟鞋。”
“咱們是逛街,不是殺人?!?p> 馮婷拽住她的胳膊,往懷里一揣,勾著她的下巴,吐氣是淡淡的糖果味,“你殺人穿這種?跑不能跑,跳不能跳,這高跟鞋,當然是留著在商場大殺四方。”
繆云歸:“……”兇案現場不是更配高跟鞋么?
兩人直奔三樓,一整層全是飯店,從頭轉到末,收作業一樣收了一懷小廣告。油墨刺鼻,腦袋嗡嗡響。“吃什么?”馮婷蹲在地上將那幾張小廣告數了又數??娫茪w抓著腦袋,胡亂一指?!柏i腳飯?”馮婷苦笑。
“聽你的。”
馮婷踩著高跟鞋‘噠噠’拉著繆云歸往里頭闖。再出來,兩人吃了個肚圓,抱著肚子一層一層往下逛。等回到佘家胡同已經太陽落山。
整個佘家像埋進大雪里一樣。嗩吶聲,哭嚎聲,煩的不行。
她一溜煙竄進東邊的小院子,躺在太師椅上曬月光。阿東瞇瞇眼,湊近?!袄洗蟆!薄皾L。”繆云歸臉都不待扭,閉著眼睛,平淡吐出一個字。阿東打了個哆嗦,仍舊低下頭,“蒼爺請您回去?!?p> 她眸光一暗,“回去?回去干什么?”
“屬下也不清楚?!?p> 繆云歸咋呼一聲,夾著嗓子怪笑。
“你果然是一條好狗?!彼此?,又禽著半張嘴笑,“不過不是我狗,真可惜呀?!笨娫茪w一雙纖白的手握住椅子扶手,從椅子上彈起來。干脆利落?!拔乙恢痹谙?,你會什么時候來跟我攤牌,我還沒做什么呢,沒想到你連憋都憋不住。”
“是你殺了阿西。”
阿西是阿東的弟弟。
他們兄弟倆從識人就奉命跟著繆云歸,監視她。
他其實明白,繆云歸留到他現在已經達到最大忍耐程度。再忍,她就‘炸’了。
“我不過是以牙還牙。蒼爺能發現工廠的貓膩,那是你自己不注意。”
阿東氣得眼眶猩紅。
她則是冷著一張臉。笑?!澳銖氖贾两K都是老頭子的間諜,有什么資格跟我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不守規矩,你敢插手我的事,就該用命來為你的錯誤贖罪?!彼龜偸?,“你要是想繼續想跟著我,我倒是也不介意。只不過下次,你就沒有弟弟來給我拿捏了。”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一眺,豎著指頭提出建議,“下一次,允恩怎么樣?”
“你不是想和她在一起么?我聽說她剛剛考到了梅羅科梅江大學。高材生,廢物利用一下,也總好過你這什么都不懂的榆木腦袋。”
她的話就像是一顆炸彈,在他腦內‘砰’得炸響。
額上的汗水蒸汽一樣,呼呼散不盡。他所有的軟肋、底牌都被繆云歸攥在手心里?!吧n爺對我有救命之恩?!卑|盯著她的眼睛。木訥回應她。
繆云歸食指和拇指夾住他的領口,嫌棄將他拉進,阿東用嘴呼氣,艱難的咽了口氣,沒再說話。她禽著半張嘴笑。
“我現在只給你兩條路?!?p> “一、自裁謝罪,二、徹底成為我的人。工廠的事我就原諒你?!碑吘鼓莻€廠子只是個幌子。就算阿東事無巨細的給老爺子說了,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說完,她給他整理好領口,安慰性拍拍。阿東泄了力,往后踉蹌幾步,站定。她們之間的氣氛在一瞬間凝固,吳潤東的呼吸變得粘稠,眼神變得渙散,她的一張笑臉在他眼里似乎變成了滾筒洗衣機。
“唔……”他感覺一口氣呼吸不上來。
“哈啊啊——”繆云歸粗著嗓子笑,一扭頭鉆進屋里,盤腿上炕。
次日。
太陽照進玻璃窗里,反過來的光有些刺眼。
茶餐廳。
裴書臣和劉阿儂相對而坐。成年人相親,開門見山是最好,省得雙方浪費時間。裴書臣將茶單遞給女人,冷著一張臉,“喝什么?”
劉阿儂接過茶單,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我其實有愛人。”裴書臣抬眼看她,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線。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斟酌的痕跡,劉阿儂眼睛一亮,臉上透露出‘興趣’兩個字。“你跟女人說話都這么直接么?”“一直在這兒坐著有什么意思,咱們去逛街唄。順便聊聊彼此之間怎么增進感情?!?p> “不好意思,我一會兒還有個會?!?p> “……”
裴書臣嘴巴一張一合,三十七度的嘴說出來的話要多冰冷有多冰冷。“你來見我就是為了糊弄董阿姨?”“我發現你們一家人真的挺有意思的。不喜歡還硬往嘴里塞。”劉阿儂抿了一口咖啡,咖啡杯與杯托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裴書臣的心微微顫抖。
“再見?!?p> 裴書臣起身扣上西裝外套上的扣子,闊步往出走的時候還不忘把躲在玻璃后面瞇眼笑的女人拉走??娫茪w被他拽的身子一歪,腳跟腳跑出去。
繆云歸一雙水眸直勾勾盯著他,盯得他臉發燙。裴書臣率先挪過眼,“你怎么在這兒?”她尖笑,纖白的手捂住唇,姑娘似乎在刻意往幼稚里打扮,雙尾辮,背帶褲,妥妥是還在上學的學生。反觀裴書臣,他一身成熟風的藍紋西裝,用發蠟打的板正的發型。這副模樣跟姑娘站在一起,不像是戀愛未滿的情侶,更像是姑娘和爹。
“不能嗎?”
“裴老板不是要結婚了么?”
“怎么還在相親?”
繆云歸的笑抓著他的眼球,話沒說兩句,卻沒一句是他愛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