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出的條件極其簡單。
絡腮胡子抖抖,不愿意說。
阿東負手站在一旁護衛。
“不說?”她:“很好。”“你是一條忠心的好狗。”她夸他,手上的刀柄握緊,臉上緊繃的肌肉松松,在男人頸畔壓出一道血痕。阿東迅速逮住繆云歸的手,說:“這是荊州。”
她微不可查的吸了口氣,目光從他捏著的手腕處移開。狠厲地看向他。阿東抿唇,知分寸的離開手。解釋:“老爺子來電話,說等您回去吃飯。”男人額上汗珠隨著心理上的放松而滴落,她目光移回去,他的心都在顫抖。頸畔的痛意肆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求生欲作祟,所以在本能察覺到安全時放松警惕。誰知繆云歸拎起男人后衣領,往崖邊拽。驚恐、怒喝,似乎他在找一個合理的紓解情緒的辦法使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這群莽夫也只會感嘆,書到用時方恨少。他連一個合宜求饒的姿態都想象不到,只會等著那雙泛著黃暈的眼睛盯著她,像極了她幼時養的那幾條狗——所作所為不滿主人意,挨了毒打,屈就在主人的淫威下,才袒露的表情。
“救——”
男人只說了一個字,就被她踢了下去。
“啊——”
岸上,崖邊,只剩下抱頭蹲坐的一個。
沒有了前者掩護,他更恐慌了。
“你說。”
繆云歸提著一口氣落進肚子里,盤腿坐在他面前。男人長相蠻橫,大塊頭,先前耀武揚威的斧頭一早就被她收走了。如今手無寸鐵,雙手被束縛,腳軟如爛泥。他目光鎖著她,睜大的眼睛似乎就是他對外述說的窗口,可惜此處沒有能讀懂他肢體語言的物種。
“我……”
嗓子眼卡住了。
男人心里頭急的打轉轉。
她笑笑,看著阿東,指了指大塊頭。阿東會意,抬腳去抓大塊頭的脖頸。他登時被嚇得驚叫,‘刷’臉都白了,連連往后蹭退。一坨爛肉一樣被揪起來,沒等到走兩步,大塊頭就開口了。
“是關家大少爺。”
“……他出錢,讓我們給你個教訓……”
繆云歸沒起身,也沒說話。
阿東意識到,她原本就不想留活口。
也對。她一向沒人性。倒也不對。倘若一開始那個人就說實話,也許出爾反爾的就不是她。
阿東收拾好殘局,繆云歸早就重新坐進了車里。盤山公路下去就是回市里的高速。聯系不上人,早幾個小時就候在出口處的壬豐見五五七的車牌,果斷迎上去。近了,才發現車身大片大片的傷。繆云歸車窗降到底,側目看過去。
壬豐老臉上滿是疑惑。
她勾起唇角,低垂眉眼,“煩勞您等我了。”壬豐木訥點點頭,“云小姐,應該的。”繆云歸慣來不會主動解釋。“這輛車不能開回去,還要叨擾壬管家給找一輛像模像樣的車。”
壬豐辦事盡心,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他只微微傾身。幾分鐘就謄出一輛奧迪。回到胡同大院已經將近十點了。佘老爺子還在等,桌上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佘棟跟著他老婆坐在廊下說小話,遠聽估計是對繆云歸的不滿。而佘琴則是陪在佘老爺子旁邊,靜默不出聲。
“外公——”
繆云歸將外套扔在外間的藤椅上,進門,佘老爺子拄著拐,盡管生她的氣,臉上表現的還是潑天的擔憂。所以她順從他,低頭到他身側,“我錯了。”
佘老爺子對血腥氣很敏銳,她在回程的車上噴了瓶里淺淺一層的香水。他皺皺眉,許是對她身上濃郁的嗆人的香水味兒不滿。繆云歸舔舔唇瓣,對著老爺子釋放歉意的笑。佘棟夫妻倆早跟著進來了,倚在門口陰陽怪氣,“小云呀,外公年紀大了,這天天熬鷹似的,再說了,你的身體也受不呀。”佘棟媳婦下巴揚了揚,沖佘琴,“是不是?二妹。”
佘琴抿抿唇,低下頭,沒說話。
繆云歸眼里冰冷冷,但唇間帶笑,回身,看佘棟媳婦的眼睛,“舅媽說的是。”
佘老爺子見怪不怪。
“行啦……”
佘老爺子搓了搓繆云歸涼涼的手心,“以后記著,出門報平安。”她笑成星星眼,“嗯”,裝乖裝得十二分像。這頓飯誰吃的都不痛快,除了繆云歸。她將雞的最后一塊叉骨啃盡,兩碗米飯下肚,眼前的幾盤菜盡數光去,才查桌上的幾人。張妍沖佘棟擠咕眼,佘棟吃的優雅且‘端’莊,佘琴照顧佘老爺子用餐。室內一時只有餐具叮鐺。
她視線凝滯,“外公,三表哥怎么沒在?”
“他啊…”佘棟媳婦兒張妍嗓聲顫顫。幾乎是在出聲的一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臉上。她氣堵在喉口里,頭皮發麻。無疑對上右側方那雙舔著笑的眼,更無所適從。意識到自己搶答了,又不得不把聲音壓下去,“…在休息。”沒底氣。
“是么?”
表示質疑。
“當然。”
睜眼說瞎話。
繆云歸用湯匙盛一口湯,羊骨湯,白花花飄著油漬,她淺嘗一小口,就放下了。陶瓷的湯匙跟碗撞出的聲響。眾人又往那邊看。佘老爺子提醒,“規矩。”她略表歉意,但只有那么一點點抱歉,還是表面上的。隨口又說,“可我怎么記得三表哥說晚上有和關向組局。這么快就結束了么?”繆云歸頭轉向張妍,張妍目光抓著佘老爺子,如坐針氈。
“舅舅,千萬別讓他把三表哥帶壞了。局子進一次就夠了。”
佘棟愣了愣。
看繆云歸又拿起餐紙擦嘴,才大方介紹,“關向啊,隔壁關老爺子的孫子,關家跟咱們家是世交。小關也是挺不錯的一個小伙子。小云一定喜歡這樣的男生。”佘棟放下筷子,整個身子往后撤,表示用餐完畢。
“哦~”她瞥了一眼佘老爺子,他臉色不太好看,比方才的臉色擺的更加明顯。一旁的佘琴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下挨一下捋老爺子的背脊,試圖叫他消氣、冷靜。
繆云歸一再拱火,又說,“我才回國,舅舅可別誆我。”
“我聽說這個關向前幾天還跟著三表哥一樣討公糧吃了,這就算不錯了么?那舅舅對人的評判標準可真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