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手指纏在針織的手提袋帶子上，松開又纏緊，把帶子都快薅松了。

　　等紅燈時，楊暉把手伸過來，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放過它吧。”

　　何雨松開手，打開針織袋，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還你，我沒用上。”

　　楊暉沒接，連看都沒看，只是輕輕說：“一會再說。”

　　這次楊暉選了個私房菜館，館子的位置遠離市區，連招牌都沒有，店門前種了好幾排梧桐樹，要不是因為晚上門口亮了燈，何雨根本都不會注意這還有個二層小樓。

　　接待的服務人員把兩人引入包廂，連菜單都沒拿，就問楊暉是否要現在上菜。

　　楊暉擺擺手：“再等一會。”

　　何雨挨著落地窗坐下，包廂內燈光柔和，窗外樹影婆娑，密密麻麻的樹林，將整個城市都擋在外面，何雨忐忑一路的心，終于在這一刻，慢慢平靜下來。

　　她看著面前楊暉沉靜的臉，突然不知道自己在焦慮什么，說白了，不就是人與人，男男女女相處的那些事，她即沒被脅迫，也沒有人威逼利誘，選擇權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即使她已經跟楊暉發生了關系，但只要她不想繼續，楊暉又能怎樣呢？

　　她握了握手中的袋子，遞給對面的楊暉，神色堅定道：“物歸原主，謝謝你之前周全的考慮。”

　　楊暉伸手接過，隨意放在桌子上，目光里帶著包容的笑意，淡淡道：“小雨，你是決定要拒絕我了嗎？”

　　被他這么一問，何雨堅定的面具突然裂了個縫隙，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也終于掛不住，她微微偏頭，似是在躲避楊暉探究的目光。

　　“我知道你一直在別扭什么，可這對我很不公平，小雨，你不能因為我比別人有錢，就一直把我往外推，那晚你雖然喝醉了，但對我的感覺不是假的，你其實也喜歡我對吧，只是不敢或者不想承認，你在顧慮什么，可以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解決，沒準你想的問題，其實并不是問題呢。”

　　何雨輕咬了下嘴唇，眼神微微閃爍，良久才緩緩說出口，“你是不是沒離婚？”

　　楊暉輕皺了下眉又松開，身子漸漸坐直，問道：“你聽誰說的？”

　　“你的妻子親口說的，她之前來酒店找過葉苗苗。”何雨絲毫沒有戒備心，一股腦都說了。

　　“她說謊了，”楊暉頓了下，看了眼桌面，又抬起頭看著何雨，面色誠懇道：“協議其實已經簽了，但財產分割上還有很多問題沒解決，所以才一直沒對外公開，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現在就帶你去看協議。”

　　這個結果，何雨倒是沒想到，楊暉的語氣很有說服力，況且打從心底，其實她更相信楊暉多一些，上次那個女人過來找葉苗苗，嘴上說不在乎什么，可同是女人，何雨怎么會不明白那種心理，楊暉這么優秀的男人，是個女人都不可能輕易釋懷。所以，最有可能是她在騙人。

　　“看你糾結的，這又不是什么機密文件，”楊暉站起來拉她的手，看樣子是要帶她走，“走吧，現在就帶你去看。”

　　“不用了，”何雨掙脫他沒怎么用力的手，也站起來推他坐下，“我相信你。”

　　“然后呢？”楊暉說：“但還是想拒絕我。”

　　“我沒有。”何雨小聲說。

　　“哎，”楊暉嘆了口氣，“小雨，你是不是把咱倆的關系看得太過沉重了，除去些外在的東西，我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男人在追求一個女人，想跟她談一段戀愛，如果戀愛順利，發現彼此很合拍，才會慢慢考慮后面結婚的問題，你不用有壓力，我很尊重你，不會逼你什么，假如我們在一起后，你發現你其實沒那么喜歡我，或者我跟你想的不一樣，你隨時有說分手的權利，而且，如果你介意別人的看法，比如同事，我也可以遷就你，不向別人公開我們的關系。”

　　“其實這些天在國外，我是真的很想你，但為了不讓你有壓力，始終沒敢主動聯系你，小雨，你很特別，第一次吃飯的時候，我就被你吸引了，那時就感覺這個女孩子很有意思，如果我今后的生活里能有這樣的人參與，肯定會很快樂。”

　　何雨不得不承認，以楊暉的身份，他說這些話，是很容易讓人心動的。

　　當然那時候單純的她，也絲毫沒聽出他話里暗藏的玄機。一個初入社會思想單純的年輕人，和一個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談判，結果不言而喻，何雨敗的一派涂地，她甚至開始為自己這么多天搖擺不定，疑神疑鬼感到內疚，如果不是因為被激動的情緒哽住，她恨不得馬上答應楊暉。

　　“那葉苗苗怎么辦？”何雨慢慢冷靜下來后，也終于開始面對現實的問題，她可是多次大言不慚說過，自己絕對看不上楊暉，絕對不會跟他在一起的人，可當初說的多篤定，現如今臉打的就有多疼，以她現在的能耐，是真沒有勇氣直接去面對葉苗苗。

　　“我去說，”楊暉溫和安慰道：“放心，我會解決的，苗苗是個善良的女孩，會理解的。”

　　何雨不知道楊暉怎么和葉苗苗談的，反正隔天葉苗苗就冷著一張臉，倒是沒像之前那樣直接冷戰，不過也沒好哪去，只要開口就是冷嘲熱諷，何雨忍了再忍，下班時終于沒忍住，跟她在食堂吵了起來。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明白你陰陽怪氣。”

　　“怎么，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了，”葉苗苗把筷子直接摔到餐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當初沒什么的時候還讓我可勁罵呢，現在得手了，就玻璃心了？”

　　葉苗苗嗓門不小，再加上之前摔筷子的動靜，偌大的食堂里幾十號人，幾乎都看了過來。

　　何雨只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竄向腦門，耳朵嗡嗡的，她伸手想去拉葉苗苗出去說，但被葉苗苗冷著臉躲過。

　　“現在知道丟人了？”

　　何雨沒再刺激她，眼睛緊緊盯著葉苗苗，心里想著如果她現在轉身就走，葉苗苗會不會追上來。

　　“怎么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何雨竟下意識松了口氣。

　　葉苗苗橫了方予安一眼，惡狠狠罵道：“一丘之貉。”

　　說完拿起手機，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予安幫何雨一起把葉苗苗扔在這的餐盤和湯碗收走，兩人一起沉默著等電梯。

　　何雨斟酌再三，還是說了，“你不應該站出來的。”

　　“怎么說？”

　　“那么多人看著，估計咱們走后，就會有人傳，是我倆在為了你爭風吃醋。”

　　“所以是為了誰呢？”

　　何雨看了他一眼，低頭說：“沒誰。”

　　方予安似是輕嘆了口氣，“要不要我去和她談談？”

　　“不用，”何雨連忙說：“我們的事只能我們自己解決，外人插手，只會加重矛盾。”

　　她一時心急，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有多傷人。

　　方予安淡淡“嗯”了聲，輕聲說：“那我就不送你了，我晚上答應我媽要回家吃飯，再不走就堵車了。”

　　“好，”何雨輕舒了一口氣，“那你路上小心。”

　　從那天食堂爭吵完，何雨再也沒在酒店里見過葉苗苗，同事們似乎全都知道兩人吵架的事，也都避免在何雨面前提起她。

　　何雨有時很想跟范經理打聽，葉苗苗到底是辭職了還是請假了，但下定決心后，幾次都沒問出口，可能她打心底里不敢知道葉苗苗的去向。

　　楊暉這一陣好像特別忙，自那晚確定關系后，兩人還沒單獨見過面。何雨曾給他發信息問過葉苗苗的事，但楊暉只避重就輕地打發何雨，說沒想到葉苗苗答應他不再計較后，竟會再去找何雨鬧。

　　何雨對他這種不在乎的態度有點生氣，因此這些天從未主動聯系過他。偶爾楊暉給她發信息，看到了也不回，像是要賭氣到底，雖在葉苗苗看來她春風得意，但其實這段日子她并不比她好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