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不覺得最近的一切都有些太剛好了嗎
“殿……殿下您回來了。”
看到秦無淵回來陸時歡“驚訝”地起身,慌忙去服侍他脫下外衣。
秦無淵冷著眼瞥了陸時歡一眼,那一瞬對陸時歡而言就像一年那么漫長,她生怕下一秒秦無淵就要看出什么,她只能故作鎮定地看著他,
所幸,秦無淵似乎也有些疲倦了,他轉過頭去,點了點頭,陸時歡這才淺淺松了一口氣,小心地上前。
“你今天怎么不害怕了。”突然,秦無淵開口,這嚇得陸時歡身子一抖,換來了一陣輕笑,“以前換個衣服都抖個不停。”
“哈……”陸時歡陪笑道,“奴婢也是要成長的,殿下滿意就好。”
“今天就在你這里休憩吧。”秦無淵沉吟片刻,最終最出回應。
陸時歡閉上眼睛還是逃不掉嗎,不知道為什么焚玨的那句話在腦海中不斷盤旋,讓她有幾分心煩。
“是,奴婢這就服侍殿下沐浴。”她斂下眼瞼,默默地退下,傳喚侍女燒熱水。
秦無淵則換上常服,坐在一邊看著陸時歡忙來忙去,這女人確實跟印象中不太一樣了,果然打擊還是很大嗎?
他沉思著,但是這未必不是壞事,雖然以前膽小畏縮的樣子也挺有意思的。
“殿下。”
陸時歡的聲音讓他回到現實,看著眼前溫順的陸時歡讓他頗有成就感,只不過總感覺心里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
罷了,不想了,現在就挺好,秦無淵正準備褪衣,就在這時門外的傳來李管家的聲音。
“殿下,陸丞相求見。”
陸時歡有些驚恐地看著原本面色平和的秦無淵刷得臉黑,他眉頭深皺,青筋暴起。
“好一個陸相,深更半夜來王府想干什么,我看他是想造反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套上外衣,“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名堂。”
“今天就算了,你先休息吧。”他扔下這句話大步離開,留下沒有反應過來的陸時歡留在原地。
其實也沒有那么晚,陸時歡看著,冒著騰騰熱氣的浴盆,想今晚就這么簡單過去了?
“讓人來把水倒下去吧,殿下也不需要了。”她頭腦有點亂,招呼小丫鬟來處理現場。
“殿下說恩準姐姐自行洗浴,就算是休息一下。”
走上來一個年輕的小丫頭,她饒有介事地回答:“要奴婢服侍姐姐沐浴嗎?”
“不用不用!”
陸時歡慌忙拒絕,小丫頭頗有遺憾地離開了。
此時,閑閣內只有陸時歡一人——還有一盆熱水。
“倒了可是浪費得很。”她自然是知道要燒這么一大盆熱水要多少材料。
可是秦無淵怎么忘了自己身上還纏著繃帶,短時間都碰不得水。
人家可是高貴的湛王,能收留自己她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陸時歡長嘆一口氣,要不趁這個時候浴發吧,雖然一個人會有些吃力,但是她現在也不著急,可以慢慢來。
取下發簪,三千青絲散落,以前她也愛美過,也常常護理長發,但是自一年前就沒怎么打理過了,沒想到倒也沒有太糟糕。
漆黑長發浸入水中,如墨水散開,她細細地用皂角打理枯發,或許是反光,有幾縷竟然泛著白光,她起初沒有在意。
直到小心地挑出這幾根頭發,她才驚覺這竟是幾根白頭發,她不禁輕笑出聲,沒想到自己二十都沒有的年歲,竟然有白發。
笑著笑著喉嚨逐漸酸澀,竟有幾分哽咽。
“阿娘,歡兒跟您一樣都有白發了,是因為阿娘在想歡兒嗎?”她將頭腦沉入水中,只要被溫暖的水包圍就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掉眼淚。
你不覺得最近的一切都有些太剛好了嗎?
這個問題再次縈繞在耳邊。
最近?
剛好?
她盡力壓制心中的惶恐與痛苦,開始回憶這幾天發生了什么。
原來才幾天啊,陸時歡都感覺已經過去半輩子了。
最初自己被送進湛王府試婚,三天后自己回丞相府,第二日帶著阿娘離開,但是半路被抓回去,因為莫須有勾引主子的罪名,阿娘死了,自己被送給尚書府的兒子填房——
就在那時,秦無淵正好到了!
“嘩啦——”
陸時歡猛地抬頭,濺起一地的水花,她從來都不傻,只是不愿意去細想。
秦無淵不可能無緣無故大晚上跑到尚書府的大公子的房間,只可能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動向。
而且他之后又安葬了自己的阿娘,一個無權無勢,死在大院子里的奶娘,他又怎么會知道!
而且阿娘一死,陸時歡知道自己情緒崩潰,而秦無淵也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這還不夠明朗嗎,陸時歡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也顧不上頭發上的水在不斷下落,浸濕了衣服以及繃帶,身上的傷口被污染,繃帶也開始泛紅。
她只覺得一陣一陣的窒息,心臟一陣一陣絞痛。
他一直都知道!他什么都看在眼里!
視野中的一切都在旋轉,燭火搖曳,重影,放大,渾身冰冷。
“哈哈哈……”
自己明明已經拒絕了的獎賞,為什么又出現在丞相府,他那么聰明,而且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官府的人,他怎么會不知道后果!
為什么?
為什么!
身體一陣燥熱一陣刺骨冰寒,她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眼睛幾乎失明,要泣出血淚來,
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和害死阿娘的人在一起,甚至生出就這么過下去也挺好的齷齪心思!
眼前的燭火晃得自己頭疼,她踉蹌起身然后因為沒站穩摔倒,膝蓋瞬間磕出血來,但是她完全感受不到疼,或者說,這和她現在心中的疼痛比起來不過是千萬分之一。
她再次起身,揮手掃倒燭臺,火焰療傷了手掌,她只恨為什么不能直接燒死自己——這個骯臟愚蠢的錯誤。
父親說的果然是真的,自己就是個害人精,就不該存在世界上。
她癲狂地低聲笑著,看著銅鏡前不人不鬼的自己,這個瘋癲的女人竟然是自己——果然丑陋。
她的目光順著銅鏡到一旁的床單上,她抬頭比劃著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