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不要當什么勞什子狐貍啊!
“是。”
胥黎拍了拍手,兩名身著銀鎧的死士上前,攥著女子的長發和太監的長辮拖了下去,如同拽走了兩塊殘破不堪的布匹。
青石板上留下幾道長長的猩紅血痕,胥黎見狀立即上前,半蹲著用帕子將血跡都擦拭干凈。
另一名死士則把衣衫不整、甚至嘴里還在淫叫的昭妃從床上拽了下去,過程中昭妃身上的輕紗被床角扯破,露出白花花的身子,可死士依舊面無表情,仿佛拖著一具死尸一般將她拖了出去。
月色如水,處置完畢后一切歸于平靜,宓奚從雕花圈椅上緩緩起身,余光突然瞥見了角落里蜷縮著身子的小白狐貍。
他抬步走去,卻發現上一瞬還靈動活潑的小白狐貍此刻卻雙眼緊闔,四肢癱軟,旁邊靜靜躺著一把泛著銀光的短劍。
宓奚摩挲著螭龍玉扳指的手陡然一頓:“來人!”
——
翌日清晨,燕赤皇宮的都梁殿里,負責侍奉白玉狐貍的兩個侍女正手執拂塵撣去八寶閣上的薄灰。
穿著深綠色長裙的宮女名喚云蔚,她向后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宮殿,微微壓低了聲音道:
“你聽說了沒有?昨夜本來是昭妃娘娘侍寢,結果不知怎么惹怒了陛下,一早便被送去了刑司。”
“嘖嘖,”她一邊掃著塵灰一邊搖頭感慨,“進了那兒,只怕是連個全尸都沒有了。”
另一名宮女叫云笠,她聽到云蔚的話后先是一愣,隨后趕緊向后瞥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蹙眉看向云蔚:
“那么多前車之鑒,你怎么還不長記性?你是真不怕那些刑罰嗎?”
云蔚腦海里突然浮現前日觀看蒸刑的畫面,那股子蒸汽混著人肉燒焦的腥味陡然從記憶中涌了上來,她一個沒忍住,捂著嘴干嘔了起來。
云笠被嚇了一跳,蹙著眉給她拍背順氣:
“怎么了?你早膳是不是又多吃了兩個肉包?”
提到肉包,云蔚嘔得更厲害了,她費了吃奶的勁兒才把喉間涌上的東西壓了下去。
“別說了別說了,再說我真要吐出來了。”
云笠恨鐵不成鋼道:“那你也少說些,咱們好不容易撈到這個差事,別最后連命都沒了。”
云蔚是不敢說了,但桃木大床上驀然傳來的嚶嚶叫聲都將她二人嚇了一跳。
云笠抿著唇先行一步,將月影床幔輕輕掛上,而后溫聲對著床上有些躁動的狐貍道:
“怎么了小湫兒?是不是難受了?”
一邊溫聲說著,她一邊伸手想去去安撫小狐貍。
可今日的白玉狐貍卻不如往日那般親她,蜷縮著身子向大床的角落連連退去。
狐貍的嚶嚶叫聲讓她心疼,想起昨日小狐貍的遭遇,她心里更是揪得厲害,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小狐貍撈過來,摟在懷里開始輕撫。
她嘴里輕哼著哄孩子的歌謠,輕柔地順捋著狐貍的背毛。
白玉狐貍緊繃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沒有再掙扎,只是嘴里依舊小聲嚶嚀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簡毓確實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本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怪夢,醒來就會再次面對打工人的苦逼日常。
結果一醒來,發現自己竟然還是狐貍之身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天爺啊,所以她被那刺客的短劍給砸暈了??
她后來又做了一個夢,夢里那些東西都是真實的?!
那個有著一雙湛藍眼瞳的絕世美男其實是那個臭名昭著、兇殘成性的暴君宓奚?
她穿到了這暴君豢養在身邊的白玉狐貍身上?
她想回去啊!!她才不要當什么勞什子狐貍啊啊啊啊!!!
“嚶…嚶嚶…”
懷中狐貍的叫聲又逐漸凄厲起來,云笠心疼不已,眉頭微顰,聲音愈發輕柔。
“云蔚,去把御醫開的安神香點上。”
她輕聲道。
云蔚一邊小聲嘀咕,一邊把鏤空雕花香爐的蓋子掀開。
“還同人不同命呢,一只狐貍的待遇都比我們這些做人的好,還有御醫專門研制的安神香…”
“皇上駕到!”
云蔚正嘀嘀咕咕著把安神香燃上,就聽到外頭陡然傳來的唱和聲,嚇得她連手里的隔香鐵片都差點沒拿穩,立馬匍匐在地,顫顫巍巍地給皇帝行禮。
坐在床榻上的云笠也聽到了聲音,輕輕地將小狐貍放在柔軟的被衾之上,而后才跪地行禮。
一身龍紋云袍的宓奚臉色淡淡,穩步徑直走到了床前。
云袍的衣袂輕輕掃過云蔚的頭頂,帶來一陣淡淡的龍涎香氣味,緩緩直起身子的云蔚聞到這香味后有些恍惚,但在想到什么后她渾身一顫,立馬斂住了神色。
簡毓緩緩抬頭,仰視著那張熟悉的臉,渾身上下的汗毛乍然豎起,像個炸毛的刺猬一般連連后退,整個狐貍呈現出一種異常警戒的樣子。
宓奚淡淡凝視著床上炸毛的小狐貍,湛藍的雙瞳微瞇。
這般怕他?
“它可好些了?”
云笠咽了咽口水,直起身子開始回話:“回陛下,主子方才蘇醒過后就有些不安,奴婢剛剛叫云蔚把安神香點上了。”
是的,她們是人,卻要喚作一只狐貍為主子。
帝王沒有再說話,云笠也不敢再多言,只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靜候吩咐。
“都下去。”宓奚淡淡道。
帝王發了話,所有人開始輕輕動作起來,不敢有絲毫逾矩,躬著身子接連退了出去,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
床上的簡毓眼瞧著這肅然壓抑的一幕,心中的惶恐更如潮水般滾滾而來。
為什么讓人都退出去?!他想干嘛?!
想到這暴君對那些人用過的酷刑,簡毓的雞皮疙瘩霎時間起滿了一身。
啊啊啊!她不要被埋到土地灌水銀!不要被刀一片片割掉胸口的肉啊!!更不要被丟到滿是毒蟲蛇蝎的土坑里啊啊!她最怕蛇了啊啊啊!!
宓奚看著眼前突然上躥下跳的小白狐貍,冷若冰霜的俊顏上眉頭微微顰起。
他腦海里并沒有出現昨日那道吵鬧的聲音。
簡毓瞅準暴君愣神的空隙從床上一躍而下,開始瘋狂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逃竄了半天,她終于發現了一個絕佳的躲藏之地,就是八寶閣的頂上。
可奈何她沒有適應這具身體,即使是艱難跳到了緊挨著八寶閣的四方桌上,但抬頭望去卻像是如同萬丈懸崖般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