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祖母。”柳芷柔僵硬地站著，并未行禮，只是口中輕聲說道。

　　老太太似乎沒想到她還會來請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似乎并不介意柳芷柔的敷衍，反而換上一副慈愛的面孔，笑著說道：“柔兒來啦，正好祖母的小廚房剛做了一些糕點，都是你們年輕人愛吃的，快來嘗嘗吧。”

　　柳芷柔淡然回應：“好啊，孫女最愛吃甜食了。”

　　花露上前端來一碟糕點，柳芷柔隨手拿起一塊桂花糕，只見米白色的糕點中點綴著黑芝麻，散發出的淡淡米香令人垂涎欲滴。她一口咬下，細細品味。

　　老太太看著柳芷柔，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滿，仿佛昨日動用家法之事從未發生。

　　她與顧青晚對視一眼，又轉向柳芷柔笑道：“祖母就知道你愛吃這些。喜歡就多吃點，我年紀大了，吃不動這些甜食了。”

　　接著，她轉向柳芷顏說道：“昨日的事，是你不對。聽信謠言，讓你姐姐受了委屈。還不快向你姐姐道歉。”

　　柳芷顏立即站起身來，走到柳芷柔面前，深深一禮，嬌聲說道：“妹妹昨日被爹爹教訓了一番，回去反思了一夜。覺得爹爹說得對，我們是親姐妹，身上流的都是柳家的血。我不該聽信謠言，害得姐姐受委屈。以后我一定會改過自新，還請姐姐看在妹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莫要同妹妹計較。”

　　柳芷柔挑了挑眉，心中暗想，她才不信柳芷顏能這么快就悔過自新，多半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她決定按兵不動，靜靜觀察她的表演。畢竟，她總不能阻止別人演戲吧。

　　柳芷顏見柳芷柔沒有反應，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她偷偷看了顧青晚一眼，只見顧青晚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姐姐，我真的知道錯了。只要姐姐能原諒我，我愿意做任何事。請姐姐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柳芷柔捻起一塊棗泥糕，輕咬兩口后，便覺得其甜膩難當，遠不及雪香所制。

　　她放下糕點，花露隨即遞過帕子，她細致地擦拭著手指，隨后輕笑一聲，輕聲說道：“妹妹真是言重了，姐姐知道你年紀尚小，怎會與你計較呢。”

　　柳芷柔回想起自己其實只比柳芷顏大半歲而已，對方在自己面前以年幼無知為借口，簡直就像是在諷刺自己。

　　柳芷顏緊握著帕子，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佯裝天真地回應：“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老太太似乎對兩人的互動頗為滿意，她點頭微笑道：“你們姐妹和睦，實乃幸事。你們父親說得沒錯，同宗同族，血脈相連，日后應相互扶持，榮辱與共，這才是正道。”

　　柳芷顏順勢靠在老太太身旁，撒嬌道：“祖母說得極是，孫女記下了。以前孫女不懂事，讓祖母操心了。”老太太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頂，溫柔地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祖母知道你本性善良，現在明白也不晚。”

　　兩人一唱一和，倒顯得柳芷柔像個局外人，她不禁有些困倦。

　　兩人聊了幾句后，老太太話鋒一轉，說道：“端靜公主的賞花宴即將來臨，昨日帖子已經送到。往年柔兒你不喜熱鬧，鮮少參加，但今年你已年滿十八，不妨去湊個熱鬧。”

　　柳芷柔還未及開口，柳芷顏便搶先說道：“對啊，姐姐，這次我們姐妹一同出席，定能大放異彩。往年你不常露面，許多官家小姐你都不熟悉，這次妹妹可以為你引薦。”

　　柳芷柔心知肚明，柳芷顏定是有所圖謀。她故作猶豫道：“還是算了吧，我素來不愛拋頭露面，去了只怕會惹人笑話。更何況我臉上的疤痕……”

　　柳芷顏連忙勸解：“姐姐此言差矣，你是柳家的嫡女，誰敢輕視？若有人敢造次，我定會為姐姐出頭。至于疤痕，只需覆上薄紗即可。”

　　柳芷柔仔細打量著她，心中一動。這種官眷小姐的聚會，的確是個渾水摸魚的好機會，說不定能借此解決那樁煩人的婚事。于是，她點了點頭：“既然妹妹如此盛情相邀，那我就去吧。

　　柳芷顏如愿以償地看到了自己的目的達成，她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老太太也顯得非常開心，她笑著說：“這樣很好，到時候你們姐妹一起去，讓外面的人看看我們柳家的女兒，絕不比別人家的差。”

　　幾個人坐了一會兒，顧青晚便起身說府里還有事情要處理，帶著柳芷顏離開了。柳芷柔也隨后走了出來。

　　出了靜雅齋，顧青晚回頭對柳芷柔說：“柔兒既然這次也要去參加賞花宴，那衣物自然也要跟顏兒的一起準備。我已經特意從云裳軒請了制衣的裁縫過來，你也去挑選幾匹自己中意的料子，一并裁制也能省些功夫。”

　　顧青晚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什么，但這一番話卻擺出了極高的姿態，明顯在向她暗示，即使她想盡辦法讓柳志奪了自己的管家權又能怎樣，這才幾天的功夫，不就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柳芷柔懶得搭理她，拒絕道：“這就不必姨娘費心了，我自己準備就好。”

　　顧青晚本就是隨口一說，見她這樣也不強求。

　　柳芷柔回到云香苑，發現時間還早。在這個時代，沒有什么休閑娛樂的方式，除了繡花撲蝶就是練字。她不耐煩待在這里，心里想著昨天那三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柳芷顏陷害親姐的消息散播出去。

　　于是她轉身對花露說道：“我們出去轉轉吧，順便買點衣物。”花露笑著回答道：“小姐，您這話可是說反了，我們應該是去買衣物的時候順便轉轉。說起來，小姐也好長時間沒有添置新衣了，是該去買一些。郡主府的賞花宴，可不能馬虎。”

　　兩人說走就走，不一會兒就在街上轉了一圈。只是她們聽到人群中不少人對她指指點點，似乎還在說她昨日同人私會的事情，卻無人提及柳芷顏陷害親姐這事。

　　花露惱怒道：“我就說那三個人看起來就不像什么好人，為了三十兩銀子便散播謠言，敗壞小姐的清白名聲。這是好人能做的事兒嗎？現在又說話不算數，當真是可惡。”

　　她跟在柳芷柔身后穿過鬧市，邊走邊抱怨：“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這樣的人都肯相信，竟還好心的放了他們。”

　　柳芷柔面色坦然地面對眾人的指指點點，笑著安慰她：“我們不生氣，壞人總會得到報應的，你說是不是？”嘴上雖是這么說，心中卻頗有疑慮。她相信自己的眼光，那三人目光清正，頗有幾分光明磊落之意，絕不可能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其實在老太太屋里，看到柳芷顏興致勃勃要去參加賞花宴，全然沒有半點為自己名聲擔心的樣子，她就已經覺得有些異常。

　　現在看來，她的擔心不無道理。

　　那三個人，八成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