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天色漸晚,男人始終沒有重新捆綁她的雙手和腳,只有一條鎖鏈,似乎全然不在意她的舉動。
她在窗邊踱步,眼神若有所思地瞥向外面。這大概是三樓的房間,她所在的客廳唯一的一扇窗戶正對著一個巨大的水池,水池邊緣比水面要高出不少,里面隱約有些色彩斑斕的魚在游動。水質清澈,池底依稀能看到白色的鵝卵石。
“小心別掉下去。那些可都是洛河土生土長的食人魚。別看外表艷麗,會啃得你連衣角邊料都不剩。”
她渾身一顫——立刻意識到那些白色的東西,是骨頭。看向夾克男人時,他的表情分辨不出絲毫的感情色彩。只是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坐下。
她順從地坐下,順手翻起桌上的報紙,手指卻在微微發顫。
“今天是個好天氣,希望晚上能下場雨。”男人自言自語著,哼起某首不知名的曲子。
這種和諧的氣氛卻又是如此的怪異和詭秘。她的手指在翻到報紙某一頁頭條的時候停住了。
“別擺出那么難看的臉。你和那家伙很熟嗎?”
男人明明一眼也沒有看過這邊,話中卻帶著令她極其不安的指責。
報紙上扭曲的尸體照片,那件熟悉的衣服和面孔——她認出來,正是前一天被她跟蹤,繼而與面前的男人爭執過的中年人。
房間陷入了幾分鐘的沉默。
“……為什么囚禁我?”
男人一愣。
“哎呀哎呀,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明明是挺好聽的聲音嘛。”
“為什么囚禁我?”星彩抬起頭,和那雙令人不安的冰藍色眼睛對視。
“我不喜歡在談話對象沒給出我回答的時候被反問,不管她長著多可愛的臉蛋。你和那家伙很熟嗎?”男人輕輕松松地打開一瓶啤酒。
星彩搖了搖頭。
“很好,剩下的我不感興趣了。”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卻囚禁我?”
“可以這么說。”
“我有權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么事情嗎?”
“這個暫時保留。希望你不會責備我不夠風度。”
“在這種情況下談論風度……真是少見。”
“很多人都這樣說。”他的嘴角帶著玩味的弧度,一點點地打量著女孩纖細的身體,令她不自在地夾緊了肩膀。
“今夜你就睡沙發吧。放輕松點,親愛的小姐。你會感激我的。”
臥室里傳來對方均勻的呼吸聲。
在分辨呼吸方面,星彩受過相當嚴格的訓練。她能準確地辨別出深度睡眠、淺度睡眠和偽裝睡眠吐氣的不同之處——當然前提是,在有設備助聽到清晰效果的情況下。
在這個距離,她豎起耳朵認真地聽著,勉強能得出的結論是,對方的身體非常健康。
“不管怎么說,坐以待斃的方式太廢了。”
盡管劫持她的對象出乎意料地好說話和體貼,卻更加深了她的緊張感。
未知的危險比已知的可怕得多。
其實她已經偷偷地向外發送過信號——盡管手表被除下,但被短發遮掩的右耳下垂處,還別著一個形似耳釘的超微型發訊器,其對象僅針對周瑜,但這房子似乎有著某種隔離一切通訊的干擾波。
試過一次以后她便不敢多試,擔心被對方的設備察覺。
自己想辦法似乎更為實際,但窗戶卻成了死胡同。那個食人魚水池太過廣闊,根本無法跨越。大門一看便知是整間房子最堅固的地方,廚房的封閉性也相當嚴實。現在唯一可以考慮的就是洗手間了。
箍住她的鎖鏈勉強夠得到里面,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是一個相當普通的百葉窗。她小心翼翼地移動到那里,不發出較大聲響,掩上門,打開水龍頭,伸身觀察窗外——鎖鏈已經到頭了,她只能站在馬桶上挺身,以接近斜躺的姿勢看外面。
下面是一條相當僻靜的林蔭道。
“好吧,試試看吧……愿母親的祝福與我同在。”
她豎起耳朵,再次確認臥室里的呼吸聲。她掀起上衣,伸手到胸部——緊挨著胸衣內部慢慢地抽出了一根像鋼針的東西。這東西插在固定胸衣的合金支架中,不用指尖連敲擊三下就無法取出。抽離時的動作還得格外注意——它另一端的鋒利程度,即使是最先進的粒子刀刃也未必能比得上。她一點點順著鎖鏈劃下去時,甚至聽不到半點金屬破裂的聲音。
小心地拉開窗戶,她爬到窗框上,風吹亂了劉海。
“只是這種高度的話……哼哼。”
手心里冒了點汗,她側身貼近墻壁,以雙手護住頭部。
“旋轉跳躍——兩年未經實戰的考驗,我星彩,來了!”
剎那間,一個輕盈如水鳥的身影從窗口飄落。
“痛痛痛……”
摸著被石子硌疼的腰,少女來不及叫苦,掙扎著起身,向路面跑去。
剛跑了幾步,她感覺有點不對勁。脖子后面傳來一種冷汗津津的觸覺。明明沒有被實物碰到,卻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緊盯著她。這種幽靈的感覺已經很多年沒體驗過了。
“……那你就追來吧。”
忍著劇烈的心跳,她一路狂奔向路口。
只要離開這房子一定范圍,必然可以避開對信號的干擾。那時候就算再被抓回去也沒關系。哪怕只能聯系一秒,只要一秒鐘,她相信她的監護人會及時找到這里。
風聲帶著煞氣鼓動她的耳膜。
“真是位倔強的小姐……明明是這么普通的逃逸方式,驕傲什么呢?”
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與此同時,腳底一空,下半身突然輕了,像是被什么卷動著,不由自主地絆倒在地。
“偷偷摸摸的混蛋!”
她忍不住最后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