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三四天的時間,“除夕殺人案”便獲得了極高的曝光率,登上了熱搜榜的前三名。
在春節(jié)這個特殊的時段里,人們閑在家里無事可做,紛紛聚焦于案件,分析起作案動機來。
分明警方還沒有更多細節(jié),網(wǎng)友們卻將前因后果都杜撰出來了。
某乎上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是這樣的。
“能殺了五個人的必然不是等閑之輩,一定需要及其縝密的思維與淡漠的心態(tài),如此的不珍惜人命,說不定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當(dāng)然啊,嫌疑人肯定受過傷,至于是什么傷咱們就不得而知了,我傾向于是情傷哈,因為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這個影響更惡劣,更殘忍而已。
這段時間看了很多相關(guān)人的爆料,斗膽分析一下哈兄弟們,勿噴。
夏某可能一直嫉妒自己的父母對弟弟更好,一直心里都不舒服,這個時候人格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等到嫁人了也不想好好過日子,跟丈夫吵跟婆婆吵,最后心理直接變態(tài),把不喜歡的人全都殺了。
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解不開的結(jié)呢,我看這個慘案本是不必發(fā)生的,可惜了這么多條人命了,默哀,希望下輩子能有個好人生。
至于作案人,希望警方從嚴判決,影響太惡劣了,一定要殺雞儆猴,讓其他人不敢犯罪!還世間一個公理!”
下面緊跟著一排點蠟的表情。
輿論愈發(fā)洶涌。
處于旋渦中心的桂花本人倒是安靜,這段被監(jiān)禁隔離的時間反倒讓她的精神好了一些,她眼睛仍是疲憊的,注視著玻璃窗對面的人
良久的沉默,方葭也看向她,她在觀察這個女人。
歲月的風(fēng)霜早已將桂花并不高大的身軀浸濕了個徹底,她這一生遇見的全都是溝溝坎坎,被絆倒時又爬起來,可爬起來又會被絆倒,她以為自己爬不起來,卻混著血和淚走到了這里。
“明天就要一審判決了。”方葭說。
桂花卻不是很在乎,她想聽的不是這個,她手指神經(jīng)質(zhì)的一下下點在胳膊上,嘴唇張張合合,“我的老師……”
“徐老師過的很好,他有一個女兒,名字叫做徐姜,性格很像你的師娘,他們很想你,徐老師說你一直都是他們的驕傲,他提起你的時候眼睛都帶著笑呢。”
女人想笑,卻笑不出來,徐姜,姜姜啊,聽到這個名字她仿佛也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時光,偎依在師娘身邊,聽師娘肚子的動靜,老師就靜靜地站在她們身后。
某個靈光如閃電劃過她腦海,她倏然抬頭,“師娘呢?”
方葭停住話頭,艱澀著不知如何開口。
桂花激動起來,“我的師娘呢?!你怎么不說她,她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在生下徐姜時大出血,沒堅持下來。”
什么叫沒堅持下來?
女人怔住,像無法處理這句話帶來的信息,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眼淚滴答滴答的順著臉頰滑下來,從哽咽再到嚎啕,也不過是一瞬間。
她甚至能夠接受師娘再不想見她,可是,堅持不下來?這是什么意思啊,她怎么突然聽不懂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哭了,此時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淚水滂沱。
世界上最好的人,卻消失的無聲無息。人世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探監(jiān)的時間結(jié)束了,方葭被看守趕出去,回頭看時,桂花仍蜷縮在椅子里,以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身體顫抖的抽泣著。
這天是個陰天,悶沉的空氣砸在人身上,生疼,方葭攏了攏衣服,發(fā)色深藍的女生在大門處等著她。
“你是怎么想的?”方葭問她。
徐姜手插在皮衣的兜里,“什么怎么想?”
“離開青崗村,跟著我來看桂花,是想做什么呢?”方葭不和她繞圈子,“可是剛剛探視你又不進去,只在外面等。”
“我也不知道。”徐姜道,“從小總聽老頭子提起桂花,說她多好多好,我一直在想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可她的境遇淪落成這樣,我總覺得需要做點什么。”
“一審判決快要下來了吧。”她問。
方葭嘆了口氣,“大概率是那個。”
徐姜轉(zhuǎn)過頭,換了個話題,“你知道我大學(xué)學(xué)的是什么嗎。”
“什么?”
“學(xué)法啊。”她瞳色偏淺,迎著灰蒙蒙的日光,給人一種在發(fā)光的錯覺。“我去找找我的‘人脈’,誰讓老頭念叨了她這么久呢,我得做點什么才行。”
在輿論愈發(fā)甚囂塵上之際,一審判決在萬眾矚目之下公示:死刑。
眾說紛紜,有人仍在其疑惑作案的動機,更多人則是叫好,義憤填膺著猶覺懲罰不夠。
——
咖啡廳里,兩個女生排排坐,緊張的眼神看向?qū)γ嫒恕?p> 徐姜沒說大話,她的人脈確實強悍,找來了直系的一個學(xué)長,此時的他已經(jīng)成為了行業(yè)標(biāo)桿一樣的人物。
“這么厲害的人能來幫忙嗎?”方葭心里沒底,偷偷問徐姜,徐姜只瞇著眼睛笑。
學(xué)長一身常服,戴著平平無奇的黑框眼鏡,遮住了清秀眉目,手中翻閱著卷宗資料,不慌不忙的樣子,半晌,他站起身來,鄭重開口,向二人分析此時局勢。
徐姜不時點頭,也一副嚴肅的樣子,方葭雖然不是個中行家,卻也聽了個大概——局勢艱難,但能改變。首先就是要證明桂花在當(dāng)時的舉動確實是有精神疾病影響。
三人開始制定各種方案。臨近尾聲時,方葭又把周之於和小計都叫了過來,鄭關(guān)月給幾人都分配了任務(wù),又告誡了些注意事項,便溫聲告辭了,走前看了徐姜一眼。
徐姜聳肩,穿上外套朝方葭一行人揮揮手,算作告別了。
方葭聽見他們的講話聲,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鄭關(guān)月,這次謝謝你了。”
“不謝,畢業(yè)來我事務(wù)所就好。”
“你這是賣身契啊?”
“嗯。來不來?”
“來,鄭律的邀請誰敢不答應(yīng)。”
正恍惚間,周之於拍拍她的肩頭,問,“你想好了?”
方葭沉吟片刻,堅定點頭,“桂花殺了人是不對,他這個舉動很偏激,但是她受的苦難也做不得假,我見證過她的一段人生,我眼中是我看到的。我想盡我所能,讓她遇見一個新的可能。”
“她的過錯將由法律審判,愛她的人會找到一絲轉(zhuǎn)機。”
女孩看向周之於,他眉眼的輪廓被燈照的更為清朗,認真注視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們都支持你。”
小計喝著咖啡,重重點頭,“支持!”
方葭鼻頭一酸,點頭,彎著唇小小的笑。
“好,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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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云霽
見不平之事能改變一分便改變一分,能改變一毫便改變一毫,永遠不會因為現(xiàn)實消磨熱情,少年意氣永不會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