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抱著新領的物理教材穿過操場時，梧桐葉正抖落著光斑。細碎的金色斑點在他灰色校服上流淌，宛如夢境里散落的星塵。遠處跑道上的蟬鳴忽地斷了一拍像是被誰按下了暫停鍵——他看見一個穿著運動服女生正彎腰系鞋帶。這是白瑾與程亦的第一次相見。

　　晨風掠過她后頸時，馬尾辮垂落的弧度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絨毛，物理書頁間夾著的分班名單被風掀開，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墨跡未干的“程亦“二字在陽光下淡出微光。

　　“同學，你的校卡掉了。“白瑾彎腰撿起塑封卡片，照片上的少女抿著嘴，眼底卻藏著星子般的笑意。他注意到卡片邊緣有被反復摩挲的痕跡，像一張古老中世紀的舊地圖。

　　程亦起身接過校卡時，梧桐葉恰好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她校服袖口露出半截醫用腕帶，白瑾瞥見上面印著模糊的“忌劇烈運動“字樣。

　　突然，蟬鳴重新響起，教學樓傳來早讀聲：“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兩人同時望向聲音來處，程亦馬尾辮掃過白瑾手背的溫度，比九月的陽光更灼人。

　　走到了教室，白瑾將書放到了講臺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怎么回來的這么晚，我們把書都分完了，季悟問道。

　　剛剛有人在操場丟了東西，我提醒了一下她。

　　白瑾話音未落，教室門被推開。老陳快步走了進來，身后站著穿深藍色運動服的少女。她馬尾辮尾梢似乎沾著操場的露水，在朝陽的照射下凝成細小的光珠。

　　“這是我們班新同學。“老陳用粉筆敲了敲黑板，粉灰落在講臺盛開的綠蘿葉脈上。程亦向前半步，醫用腕帶隨著動作滑進袖口，卻露出半截纏著肌效貼的纖細手腕：“程亦，醫囑建議...“她突然頓住，手指在口袋中，無意識摩挲校卡邊緣。

　　季悟在底下吹了聲口哨：“轉學生怎么沒穿校服啊？“程亦耳尖瞬間泛紅，像被初秋霜氣染透的楓葉。老陳瞪了季悟一眼，粉筆頭精準砸中他課桌上的可樂罐：“白瑾，你帶程亦去后勤處。“

　　走廊掠過穿堂風，程亦的運動服擺動。白瑾聞到很淡的草藥味，混著某種類似梧桐樹脂的清苦氣息。經過醫務室藍漆木門時，程亦忽然停步，腕帶上的電子屏閃過幽藍光點。

　　其實我...“她伸手接住窗外飄進的蒲公英，絨球在她掌心輕輕炸開，“上個月剛做完心臟手術。“白瑾注意到她說話時總在用拇指按壓校卡左下角，那里被磨得發白的塑封層下，隱約透出“市中心醫院“的燙金字樣。

　　后勤處玻璃門倒映著兩人并肩的影子。程亦踮腳夠貨架最上層深藍色校服時，白瑾聞到她發梢飄來的皂角香混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息。當她轉身時，衣領下方露出鎖骨處細長的疤痕，像一彎新月落在雪白的皮膚上。

　　“尺碼選L對嗎?“白瑾指尖觸到校服領口內側的標簽，突然想起分班名單上“程亦“二字墨跡未干，陽光斜切進玻璃窗，在她衣服下擺投出細長的光痕，像某種沉默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