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太疼了,骨頭縫都在叫疼。
徐昭皺著眉猛地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發呆,面無表情。
天慢慢顯露白光,楚芩看了眼手機,凌晨二點。
那家人是最近幾個月從別村過來的,楚芩沒怎么關注過,只是聽了幾次八卦,昨晚是第一次見到眾人口中的“小可憐”。的確,很瘦,頭發跟她差不多長了,肉眼可見地苦。想著剛剛他昏著肚子都在叫,楚芩一頓,餓狠了就這樣。
過了十來分鐘,有人敲敲門放下東西走了。楚芩取回外賣,直奔臥室走去。
一手拎著外賣,一手推開門,客廳的光也闖了進去,看著小孩醒了,楚芩索性加重腳步走了過去,拉開臺燈,把外賣放在床頭柜上,一邊拿出來,一邊問著,
“吃個飯?”
沒管小孩什么反應,楚芩將粥遞給他,但一直沒人接著,楚芩這才將目光移向小孩,看著他這身裝扮才想起來這病號,
“起不來怎么不說聲吶”
小孩一直靜悄悄地看著楚芩,一動不動,楚芩喂一口,他吃一口,一雙小狗眼,看得人心頭發軟。
可惜,楚芩冷心冷肺。
“真啞巴?吱個聲我聽聽”。
肉眼可見,那小孩深吸了一大口氣,閉了閉眼,小聲嘰歪著
“徐昭”
“姐姐,我叫徐昭”
楚芩看了眼小……徐昭,沒想到還挺有眼力見,看那會他挨揍的樣子,還以為他喊不出姐姐呢。楚芩也不逗徐昭了,難得耐心解釋著
“你營養不良有點嚴重,不能一下吃太多,先喝粥墊墊”
徐昭點了點頭,模樣乖順,像個小羊羔。
“姐姐,我聽你的”
楚芩嗯了一聲,拿起旁邊的蘋果啃著,沒說話。過了一會,就聽見徐昭小聲開口問著,
“姐姐,那人死了沒?”
沒有直呼其名,沒有稱呼,直接稱為“那人”。
楚芩咬了口蘋果,搖著頭說,
“還喘氣呢,殺人犯法,我可是良好公民啊”
“殺人……犯法”
徐昭重復著這幾個字,面上露出不符合年齡的嘲諷,楚芩看著有點詭異,心頭癢了癢
“多大了小屁……徐昭”
“12了,姐姐”
楚芩挑挑眉,自己猜得還挺準。雖然他那小身板看起來也就五六歲,但這受虐待的程度,怎么可能跟外表一樣只有五六歲。楚芩腦子轉了幾秒,看著徐昭的眼睛說,
“原本想等你好得差不多了再跟你聊聊來著,但看你這模樣,還是先跟你聊開比較合適。”
徐昭心里一咯噔,她嫌自己麻煩了?失落的同時又忍不住想,“果然如此,跟之前那些裝模作樣的人沒什么兩樣”,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哭,明明她……
“你想不想回去?我感覺你不想,要是不想的話,跟我混……住一塊咋樣?”
楚芩斟酌著用詞,生怕眼前紅著眼的小孩大哭起來,她怕小孩哭,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聒噪。
結果,徐昭突然抓住她搭在床沿邊上的手,兩手抱著,拿她的手捂著臉就開始哭。剛開始還挺小聲,后面越來越大,逐漸刷新楚芩對于小孩音量的認知,楚芩僵著一只手,動也不敢動。
他母親……鼻涕眼淚全糊她手上了,楚芩將另一只手中的蘋果放下,抽了幾張紙,想把手抽出來給他擦擦臉,結果抽不出來,徐昭死死地拽著,又怕拽疼她,手上收了收勁,但沒等楚芩反應,又猛地拽緊,指尖都用力得發白。楚芩認命了,保持這一姿勢直到他情緒穩定下來,聲音漸漸減小,開始抽抽搭搭了。
楚芩把手拿開,強忍著立馬洗手的沖動,沒看那手一眼,但一看徐昭的臉,真“干凈漂亮”。楚芩把紙遞給他,隨手拿了張紙擦了擦手,轉身走了,
“我去打點水”
徐昭還沒來得及忐忑楚芩是不是生氣了,就聽見她說這話,心里說不出來怎么著,有點刺撓。但畢竟還是小孩,嘴一下子就咧開了,胡亂擦著臉,眼都彎了一半。
楚芩一進來就看見他這傻樣,沒忍住嘴欠著打趣,
“嘖嘖嘖”
楚芩一向吊兒郎當,心情也陰晴不定,跟她關系好的那批人也慣著她,楚芩的樂趣之一就是逗人玩。
徐昭還沒來得及收斂,突然聽見這聲,臉一下子紅了個徹底,氣急敗壞地瞪著楚芩,張了張嘴,沒憋出一句話來。
楚芩將毛巾擰干遞給他,看著他亂七八糟地猛擦一通,明知他此時害羞惱怒,但仍故意提及,
“擦干凈之后趕緊睡覺,別呲牙咧嘴了,聽著沒?”
徐昭用毛巾蓋著臉,點了點頭算是回應,這下好了,耳朵都紅了。楚芩無聲笑了笑,走了出去,低聲道
“不經逗吶”
楚芩斜躺在沙發上,想著天一亮要干好多事,買床、買日用品、買衣服……這像是在養兒子,這個念頭剛升起來楚芩就睡著了。
楚芩在的這個村叫小崗村,別看只是個村,里邊啥樣人都有。富人也有,比如楚芩正走著的這條街,就是小崗村的富人街,與楚芩家相距也不遠,但卻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訂好需要的東西,楚芩沿街逛著,看見有賣包子的,直接買了四個肉包子,付完錢了又買了杯豆腐腦,然后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往回走。
楚芩沒怎么睡好,那小沙發伸展不開身子,知道富人街那些商鋪二十四小時營業,索性就沒繼續睡,直接去了富人街。
到家的時候也就剛剛六點,楚芩去看了眼徐昭,還在睡,然后就把剩下兩個包子和豆腐腦放在了保溫桶里,順帶瞥了兩眼,這桶也不知道是誰擱她這了,一看就不是她的,太丑了,不合她品味。
想起回來的路上看著那人還擱那躺著,楚芩拿起手機,剛發沒兩句話,就聽見臥室里那哼唧聲
“姐姐,姐姐,姐姐”
貓叫似的,楚芩給對面的二筒回了句
“讓他最近老實點,別蹦跶到我跟前來”
然后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提著那小丑桶進了臥室。
徐昭沒聽見回應,還以為她沒在家。徐昭現在腦子很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楚芩到底想干什么。是的,楚芩,他知道這號人,在他剛來還能上學的時候,聽別人討論過她,小崗村的混混頭子,打架很兇。他也遠遠看見過她幾次,有時一個人,有時一群人。跟其他紋身染發的混混不同,她齊肩黑發,看著干干凈凈的,像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