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叔舉著一杯雞尾酒來到如夢跟前,臉上掛著笑喊道:“小姐,多謝小姐款待?!?p> 如夢轉臉望著他喊:“曾叔,您不必客氣的,我爸爸不在了,我這么做相當于替我爸爸在做啊,說起來,這以后我倒要仰仗曾叔呢。”
曾叔沉思片刻說:“對了,少東家,你上次吩咐我辦的那些貨物已經全部辦齊,放入倉庫,不知道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曾叔,接下來,咱們元月初六開業,屆時將那些杏仁酥、雪片糕、茯苓糕列張單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做成一張點心單,等有顧客來泡茶時候可供挑選來配茶。
自開業起一個月內凡在映葭堂內飲茶者皆可贈送一小碟糕酥點心。
如果有散客購買三斤茶葉的可贈送一小包糕點。
購買六斤茶葉者可贈送六兩糕點。
但是必須跟客人強調,不買茶葉單獨糕點不送、不賣。”
“好嘞,少東家,我一切照辦。”曾叔鄭重的點點頭,又說:“那么;茶寮面積是否需要擴大?”
曾叔對如夢的稱呼一下子從‘小姐’變成了‘少東家’,這意味著他已經認可如夢的能力。
“不,不用擴大,”如夢說:“映葭里的布局和面積,目前這樣暫時定型不動,至于茶寮我還有另外考慮?!?p> “好的,少東家?!?p> “對了,曾叔,今晚的海鮮宴你可要多吃點,顧媽的手藝很好呢。”
“多謝少東家。”
“嗯,曾叔,你去告訴所有人,今晚你們只需要負責痛快玩樂即可,至于映葭那些事務明日再議。”如夢笑盈盈轉頭看一眼白婷、綠染等人又回頭對曾叔說:“你不必這么著急跟我談公事?!?p> “少東家體諒,我這就去告訴大家?!?p> “嗯。”如夢笑著哼一聲回應。
曾叔客套兩句離開了。
如夢轉過身與一米之外的硯塵目光相接了,后者正意味深長的盯著她。
他們倆默契地走向彼此,硯塵先開口,說:“你現在是少東家了,恭喜啊,管理映葭的事務想必很得心應手嘍。”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如夢低垂下頭輕啜一口酒,說:“我啊,是初學做生意,生疏地很呢,跟我爸爸的能力相差甚遠。
我還需要像曾叔那些元老們提點呢?!?p> “噢…我可沒有取笑你。”硯塵極其認真地盯著如夢,“你確實做的有模有樣。
不過你說需要元老提點…看來你已經學會很多東西,連應酬這一套都知道呢。
嗯,不錯?!背帀m彎起嘴角笑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瞧著。
如夢轉身重新倒一杯雞尾酒,對硯塵說:“我不希望我爸爸的事業毀于一旦。
我不敢夸海口說能將映葭發揚光大,但是我必須要求自己得將它做‘好’啊?!?p> 如夢強調那個‘好’字。
“嗯,俗話說巾幗不讓須眉,我想你一定可以得償所愿?!背帀m舉起酒杯對如夢笑笑,仰頭一飲而盡。
如夢也把酒杯送到唇邊啜飲一口,目光又瞥見相談甚歡的云紅還有淮南兩人。
硯塵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順著方向看了一眼又看著如夢。
如夢今晚穿著一件白色洋裝,一如往常的兩條辮子,在硯塵眼里她是那樣清純可人。
“你似乎擔憂很多人。”硯塵輕輕說。
如夢略感意外,把目光收回來望著硯塵,說:“我希望她開心?!?p> “怎么?她不開心嗎?”硯塵掃一眼不遠處的云紅問。
“嗯”如夢更一聲,囁嚅道:“至少我看到的她是不開心的?!?p> 硯塵望著眉頭微蹙的如夢心頭一陣痙攣般的痛掠過去:
“那么,你開心嗎?”
“我……”如夢睜大眼睛望著硯塵,勾起嘴角笑說:“我開心啊。
你看,我今天召集大家來品嘗海鮮宴,大家多開心,我當然也開心啊?!?p> “不,你不開心,我看的出來。
你之所以請大家品嘗海鮮宴,完全就是在逃避,你想用這種方法掩蓋你開心的事實。
你試圖把你的開心藏的那么深那么深,就好像不存在,不曾發生。
可是,你忘記了,不管你藏的多么深,那些不開心都依然是存在的。
你擺脫不了不開心這個事實?!?p> 硯塵的每一個字都直指如夢內心,他那么敏銳那么準確的看穿了她。
“我……我……”如夢只覺頭腦一陣眩暈,她不打算現在將內心剖白。
她確實打算藏起那些不開心,藏起那些脆弱,可是,現在竟然被看穿了,她自責演技不夠好穿幫了,怎么辦?
她臉色煞白,只覺渾身一股熱流從腳底直沖腦門,渾身發燙,手心發熱汗涔涔的。
“我……”如夢的聲音是顫抖的,整個人昏昏沉沉搖搖欲墜。
硯塵看出她的不對勁,他一把攥住如夢手腕,將她攬在懷中,順勢取下她手中的酒杯。
“不如我扶你回房休息怎么樣?”硯塵關切的說。
“不,我不要回房?!比鐗魮u頭。
“那我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
“好。”硯塵扶著如夢往外面走,順勢把酒杯放在桌上。
剛走到外面顧媽就發現他們了。
“小姐,張先生,你們要出去嗎?”
“是,顧媽,我帶小姐出去走走,你不要驚動大家。
我會照顧好小姐的?!背帀m望著顧媽說。
如夢對顧媽點頭示意。
顧媽看著如夢,點頭回應硯塵:“哦,好,好?!?p> 離開江公館,硯塵帶如夢路過海邊,此時月朗星稀,海風徐徐,海灘上只有兩個身影并肩齊行。
海水中遠遠近近有幾座礁石,海浪是平靜的,有幾只海鳥在水面上低飛。
“你現在覺得怎么樣?”硯塵看一眼如夢說。
“嗯,現在好一點了。”如夢囁嚅道。
“我很抱歉,引發你的脆弱?!背帀m道歉。
如夢望著海面,說:“你不必道歉,是我自己的問題。”
幾個月來如夢一日兩次的藥仍然不間斷的繼續著。
她的脆弱和太多太多事情有關,而那些東西她總是避而不談,當突然出現一個人跟她談論時她完全沒有準備好,一切都那么的手足無措。
硯塵想過如夢不適合那燈紅酒綠。
如夢或許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喧囂。
“那么,你愿意和我談談嗎?
我的底細你已經全然了解了,難道你對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嗎?
我想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難過,分擔一些憂慮。
不要總是那么防備我,好嗎?”硯塵轉頭望著她,目光是那么溫柔。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如夢邁開腿繼續有些,硯塵跟著她的步調一起走。
他們找到一塊被風干的石頭坐下。
“是什么讓你難以開口,說來聽聽,或許那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無從說起?!?p> “我……”如夢欲言又止,她搖搖頭苦澀的說:“我爸爸的死讓我深受打擊。
我無法接受我爸爸離開我這個事實。
我又必須在大家裝作不受影響。
可是,我真的好難過,好傷心,好悲痛。
我希望自己能夠忘記我親眼目睹我爸爸那么悲慘的狀況,在我面前就那么咽了氣。
而我身為女兒,卻那么渺小那么無能為力。
爸爸生前似乎有未盡之言,可是他卻什么都沒有說,我真的好笨,真的想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話還沒有告訴我。
我好難過,好自責……
我失眠了,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白天我又必須讓自己像個沒事人一樣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我病了,醫生叫我一天到晚的喝藥。
再后來我暈倒了,大家都知道我生病了,我仍然要繼續一天到晚喝藥,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大家擔心我。
更不想讓大家看到我的脆弱。
我希望自己能夠像爸爸還在時候那樣快樂。
但是,我竟然怎么都做不到一切如舊?!?p> 硯塵轉過臉望著如夢,如夢感受到注視同樣轉過臉看著他。
四目相對他望著她,突然他攬過她在自己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頭發,囁嚅道:
“你承受了太多太多心痛,我但愿我能撫慰你傷痛,使你快樂?!?p> “那么……”如夢想到皓云,“我想我自己很壞,我覺得像是我在引誘你對我做這樣。
我應該被人……”
一股強大的力量讓硯塵再也無法按耐感情,他就那么霸道的,不容拒絕的,熱烈又溫柔的將唇印上她的。
如夢只覺一陣腦??瞻?,身體飄飄玉墜的癱軟在他懷里,天旋地轉的,他的唇終于離開她的,他低頭望著她的眼睛,啞著聲音說:“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p> “皓云在我爸爸去世的時候幫了我很多,如果我……就……就這么跟他分開,那豈不是太沒良心了?!?p> “人類的感情太復雜,你如果是為了感恩要跟他在一起,而不是為了相愛而在一起。
那么總一天那些恩情是會用完的。
到時候,你們的感情是否還能經受得住考驗呢?
你們的關系又以何理由成立呢?”硯塵握著如夢的雙手,目光熱切道。
“答應我,你一定要保持理智,頭腦清醒。
你那樣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為什么要犯糊涂呢?”
蕙質蘭心?好熟悉的詞語,是誰說的呢?
如夢望著硯塵,柔聲說:“我想我真的需要重新思考一下和皓云的關系,和你的關系。
我需要時間,請不要給我壓力,比我逼我好嗎?”
和我的關系?硯塵感受到如夢心底的糾結,或者是該多給她一些時間處理好那許許多多地問題。
“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p> 如夢迎視著硯塵,“我也覺得應該當機立斷,可是……可是……你會不會覺得我好殘忍。
畢竟,皓云跟我大半年來處的還不錯,一開始我對他很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