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人的婚姻變成了我們三,生活的瑣碎幾乎占據了全部。小孩三個月大的時候,湯木帶著萋萋和兒子選擇自立門戶;平常湯木一個人上班,萋萋帶孩子,在家做一日三餐洗衣收拾屋子。也許是經歷生死,萋萋心態難得的清醒平靜,她選擇以最完美的姿態面對自己的丈夫。不會做飯就努力學習,多看多瞧,對丈夫也都是體貼。除了專門為丈夫制定的菜單,她包攬帶娃和所有的家務,當然還包括徒步帶娃去一公里外的菜場買菜。雖然并沒有人替她買一個嬰兒車代替,她必須每日一根繩子將兒子綁在身上,才有多的手提菜,她一句抱怨也沒有。婆婆即便是很閑的時候也不會幫她帶孩子,幾乎一整年,孩子都是在她懷里長大。
那一年,似乎是兩個人最甜蜜的一年。湯木很滿意萋萋的體貼懂事,后來也一直希望能繼續過那樣的日子。可是,似乎在萋萋心里,那些苦澀強行轉化成甜蜜時,她幾乎不愿意回憶。
一直到兒子一歲時,萋萋才終于在忍受不住兒子牙齒撕咬后決定給他斷奶。那一天早上,萋萋給婆婆打了電話說斷奶的事,婆婆便帶走了兒子。晚上,萋萋睡夢里驚醒,胸口仿佛擠壓了兩塊千斤重的巨石,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大清早,湯木匆匆去買了回奶的藥,盡管一把藥下去,畢竟不是靈丹妙藥馬上見效,短時間的痛苦還是必不可少。一連兩日,萋萋生不如死的熬了過來,稍微緩和了一下,她追到婆婆住的地方。她已經兩天沒有見過兒子了,除了身體的煎熬,還要加上思念的痛苦。兩天,小家伙已經完全忘了母乳這一回事,沒心沒肺的看著老母親呆呆的笑。接回兒子,一邊回奶一邊替小家伙安排輔食,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三個月。
湯木越來越難過賺不到錢,窘迫的他與父母商量獨自去往福建另謀生路,等一切安頓好再接母子二人過去。那一天晚上,體貼懂事的萋萋沖動的扇了湯木一耳光,她氣有事不是夫妻商量,她也氣原來自己這么容易被人放下。湯木不理解萋萋的憤怒,一個男子漢竟流下淚來。最后兩個人商量后,決定南下南城,留孩子給奶奶帶,等兩個人安頓好,再接孩子過去。
那幾天,萋萋焦慮的睡不好覺,離開的那一夜,他在湯木懷里哭了一夜,那一年,她才二十二歲。
南下火車的鳴笛聲中,年輕的夫妻踏上未知的征程。緣起緣滅,緣來是劫。
一下火車,迎面而來的溫熱氣息令萋萋錯愕不已;丹城三年,讓她印象最深的莫過于住海邊每日遭受海風侵襲的清冷;尤其是冬季和初春時,只覺得上火車的時候還背著陣陣冷風,下火車后卻莫名換了環境。初到南城,這對年輕的夫妻有些舉措難安,身上只剩下三千塊錢不到,還要打點找工作的中介費用,被公司應聘上,還得拿出一部分用于正式入崗前的體檢。還好,一個禮拜后,兩個人順利都找到工作,從此兩個人從朝夕相處變成偶爾見面,即便同住一屋同睡一床,也因為白夜班顛倒,偶爾才能見面。
工作一周時,湯木為萋萋置辦了臺手機方便聯系,于是捉襟見肘的兩個人更加清貧。南城的工廠,較其他城市還算人性化,一天供應一頓飯,遇上加班,就供應兩頓。湯木進了臺資,廠里提供的飯菜不算有油水,只勝在管夠,暫能吃飽。萋萋進的日資,條件各方面都算挺好,即便一天只吃一頓,也還不算饑荒。熬過一個月,公婆以帶小孩為由將房貸丟給兩個年輕人,不久,又向萋萋索要一萬塊錢償還之前結婚欠下的私人借款。初出社會,哪有余款,萋萋只能拿出出嫁時娘家母親給的一萬塊傍身費,到此,真的是兩袖清風,再無多余。
兩個年輕人還算堅強,也算能吃苦,盡管活計累,湯木的手腕經常腫痛,依舊沒有說過不干的話。萋萋的工作與汽車配件有關,鐵制品多于橡膠制品,體力活也不比男人輕松,還好,也都在咬牙堅持。年輕的夫妻除開不能時常見面,便是思念小孩。萋萋一再堅持,同年的十月,公婆總算動搖帶著小孩南下。
有孩子在身邊,工作也算穩定,仿佛所有的東西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年底時湯木工作不順心,即便干了一年,依舊沒有轉正,最后萋萋開解,“實在不行你到我們廠來,換個環境。”最后,湯木從臺資辭職。
經過一個月等待,萋萋所在的工廠招工時湯木前去應聘,最后,圓滿的一起上下班,也算是苦盡甘來有了期盼。五天八小時的工作制度,兩個月有了許多時間帶小孩一起出去玩。萋萋每每提出時,剛開始湯木還算配合,后來就不愿意出去了。萋萋獨自帶孩子出去時,湯木就宅家打游戲,婆婆就在家刷視頻。每每萋萋回家,婆婆都緊鎖房門閉門不出,等萋萋走后再與湯木有說有笑同坐沙發打發時間。面對這刻意的針對,年輕的萋萋沒有容忍,她鬧騰幾句,收拾自己的東西出了門。湯木面對這樣的萋萋,不挽留,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原來,日積月累的雞毛蒜皮,打敗了這個堅強的女孩。無論工作多么辛苦,上班多么疲憊,回到家時她總希望能出去走走,帶帶孩子陪陪丈夫。可惜,年輕的少年不懂,他只希望在工作一天后回家玩游戲,宅家休息,便有了兩個人的岔路。也是漸漸萋萋發現,本該是婆婆幫忙洗的衣服總是與脫下時一樣,家婆敷衍的做法讓她心里有了不滿。現時小兩口嬉戲打鬧的小話也被婆婆刻意記在了心里,只等萋萋露出不滿,她便向洪水一般滔滔不絕又哭又鬧。只有一次,萋萋回懟了她,看著家婆聲淚俱下,長久沉默的湯木對萋萋說了句,“你如果還想在這個家里過,你就跟我媽道歉去。”
萋萋咬咬牙楞了一分鐘,最后出去道了歉。家婆也并沒有因為萋萋的服軟就停下,一直哭到很晚。那一天,萋萋失眠了。她不懂自己帶孩子的那一年,明明家里大大小小洗衣做飯大孩子都是自己做,沒有人給過她零花錢,而且她甘之如飴做的很好。即便沒有嬰兒車,也能抱著孩子出去買菜逛公園,也從不抱怨身體疲憊。為什么到家婆帶孩子,她已經買了無數小孩的車車,家婆的衣服是她買的,家婆甚至一家人的生活費也都是她包攬,為什么還要挑刺,為什么還不滿足。即便是帶著小孩不愿意洗衣服,大可說出來她自己有手右腳也能自己做,為什么明明她自己做的時候家婆會說放著她來,轉個身便直接將臟衣服掛了出去。后來,從那一天開始,她不愛說話了,自己的事情也盡量自己做,可是家婆刻意的針對她無法容忍。